……
段橋注意到遲鷹手裏的打火機,好奇地接了過來:“鷹爺,這打火機不是掉江裏了嗎?”
“新買的。”遲鷹說着,漆黑的眸子和蘇渺留神的視線對上,他嘴角揚了揚,“比之前的更好。”
“看看這字母,sldupo
t,這明顯是山寨你之前的牌子啊,不留神看還發現不了。這不可能是你買的吧,誰送的啊?送一仿冒貨,這也太塑料了吧。”
他話音未落,忽然間,遲鷹手裏的骰子飛了一顆出來,恰好打在了段橋的鼻子上。
他“哎喲”地大叫了一聲,揉着鼻子,喫疼不已:“鷹爺,你當心啊!”
“抱歉,手滑了。”
遲鷹嘴角雖勾着笑,眼神卻冷淡了下來。
明顯剛剛那一下是故意的。
段橋只顧着自己的鼻子,注意力便沒放在他的打火機上了。
遲鷹珍視地將打火機揣回了兜裏,再擡頭望向對面沙發的女孩。
她低頭看着手機,微藍的屏幕光亮照在她清麗的臉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向來擅長僞裝。
遲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喉嚨裏冒着刺刺的氣泡。
……
蘇渺本來就在留神他們討論打火機的聊天,聽到段橋說這是山寨貨,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她買打火機的時候,只顧着找和他之前的那一枚相似外形的,本來以爲能夠買到一樣的,但她沒考慮到遲鷹身上穿的、手邊用的…
哪一樣不是牌子貨。
就連那樣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打火機,都有來歷。
蘇渺摸出手機,戳進了之前購買的連接。果不其然,商品描述上面寫了一句她未曾留心的話:stdupo
t同款打火機。
所以,這就是山寨貨了。
她重新輸入字母搜了搜原款,原款價格是九千多。
遲鷹身上一枚毫不起眼的打火機…在蘇渺這裏都是天文數字了。
就這樣,她還給他買禮物呢!
周圍的空氣彷彿冰凍了,一切的喧囂聲和笑鬧聲都離她遠去了,手無意識地緊緊攥了拳頭,臉頰一陣陣地發燙。
幾分鐘後,蘇渺稍稍平復了心緒,起身對遲鷹說媽媽催她回家了,晚了就趕不上輕軌了。
遲鷹拎了外套陪她一起出去:“送你。”
“不用!”蘇渺慌張地推辭着,“沒關係,外面就是地鐵站。”
說罷,她逃一般地離開了包廂,瘋狂地往外跑去,險些撞着路過的服務生——
“當心點!”
“抱歉。”
酒吧外的溫度驟然低了很多度,空氣更加清新涼爽,冬日的風凜冽地颳着。
蘇渺滿心的自卑和挫敗感,無處宣泄。
媽媽說的對,路興北說的對,她…她哪裏配啊。
蘇渺無所適從站在酒吧外步行街的花園苗圃邊,竭力抑制着胸腔裏翻涌的酸澀。
遲鷹還是追了出來:“等一下。”
蘇渺連忙揉了揉鼻子,將眼角的一點點水光拭去,回頭笑道:“大壽星,你怎麼出來了?”
“你不喫我的蛋糕就走了?”
“不吃了,怕晚了趕不上輕軌,這邊打車回去…好遠的。”
她本來想說“好貴”,但下意識地…換了個詞。
“送你去輕軌站。”
“不用啊,我自己去,你快回去吧。”
遲鷹仍舊陪在她身邊,摸出了打火機,摩擦着火石,火苗蹭地一下冒了出來。
蘇渺眼睛又酸了:“這是誰送你的,竟然送山寨貨。”
遲鷹低着頭,眼眸埋在了高挺的眉骨之下,他闔上蓋子,柔聲道:“某個笨蛋送的。”
“你別用了。”蘇渺趁他不備,奪過了他手裏的打火機,用力地朝着灌木花圃裏擲去。
遲鷹還沒來得及阻止,打火機已經不見了蹤影。
“……”
下一秒,少年雙手撐着圍欄,敏捷地翻入了苗圃中
,打開手電筒,俯身在扎人的矮木從中尋找着。
“遲鷹,你別找了!”蘇渺見他居然翻了進去,有些着急,“就一破打火機嘛。”
遲鷹終於在灌木枝椏之下看到了那枚打火機,撿了起來,在身上擦了擦泥,無語地睨了她一眼:“小王八蛋,你再給我扔一個試試。”
“……”
遲鷹走出花圃,立馬有戴着紅袖章、管理苗圃的大爺跑過來,用方言兇巴巴地斥責道:“隨意踐踏花草樹木,你這要罰款唷!”
“抱歉。”遲鷹淡定地道了歉,摸出手機,“罰多少。”
大爺熟練地掏出手機二維碼:“兩百!”
蘇渺連忙按下了遲鷹掃碼的手機,對大爺求情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再也不會了,剛剛是急着進去找東西,您看這一次就算了吧,我們知道錯了!”
“不行,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你沒看牌子上寫啊。”
大爺手裏卷着書,指着花圃上的牌子,“禁止進入花圃,違者罰款,這麼大的人了,還看不懂字嗎。”
蘇渺急切地懇求道:“真的對不起,但兩百也太多了,能不能少點呢?”
“做錯了事還討價還價,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我明天到學校去告你們!”
遲鷹掃了他的二維碼,利落地付了錢:“抱歉了,這次是我不對,一定引以爲戒。”
大爺見他認錯態度還不錯,長得也是坦蕩磊落的模樣,便沒再計較,轉身離開了。
蘇渺再也忍不住胸腔裏翻涌的情緒,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生日給人家送了山寨貨,又做蠢事、害人家平白損失幾百塊。
她就應該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縮進龜殼裏,不要去奢望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我回去就把錢轉給你!”
蘇渺無法再面對他,手背捂着嘴、轉身離開。
遲鷹追了上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渺往左邊跑,他便攔左邊,往右邊跑,他又敏捷地挪到右邊。
她眼淚吧嗒吧嗒地流淌着,臉頰羞得通紅,推了他一下。
遲鷹嚥下了心裏強烈的疼意,伸手撩開了她黏在額邊的一縷劉海,苦澀地笑了——
“你這樣…讓我今晚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