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殿內，燈火通明。
孝昌帝休息了一會，總算是緩過了些許的臉色，便將幾名位高權重的大臣，連同都是已經被賜婚，眼看着就要成家立業的兒子們一併叫到了面前談話。
碩大的寢殿裏，除了身負重傷站立不便的謝璟瀾之外，其他的皇子們均一視同仁，在自己的親爹面前排排站，溜溜直。
今日皇宮設宴，宮內外的安全都是薛永年負責，如今宮裏面鬧出了刺客，薛永年難辭其咎，不過薛永年一直是個敢作敢當的，當先就是跪在了地上，任憑皇上責罰，絕無任何怨言。
孝昌帝將人聚集到面前，當然不是爲了興師問罪，只問一句話，“那刺客如何了？”
龍涎殿內，順勢鴉雀無聲。
一旁的豐谷又尷尬又害怕，恨不得當場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永年纔開口道，“回皇上的話，刺客咬破了藏在舌下的毒囊，當場斃命。”
孝昌帝剛剛緩過來的臉色又黑了下去。
潼臨征戰未平，西戎的虎頭纛都是擺在了他禹臨的皇宮裏，此事若是傳出去，朝廷的臉面要不要了，禹臨皇族的臉面要不要了，他的這張老臉怕也不用要了！
當時泰禾殿那麼多人，連一個刺客都無法活捉……
所以他養兒子也好，養大臣也罷，都是養出了一羣廢物不成？！
薛永年跪在地上低着頭，自然不能說是爲了救四皇子才耽誤了抓人。
“父皇息怒，是兒臣的錯，當時雖事發突然，但薛將軍卻也在第一時間衝進泰禾殿，只因那刺客挾持了兒臣，薛將軍爲保兒臣性命，才放任了那刺客咬破毒囊。”謝璟瀾跪在了地上，坦坦蕩蕩的認下過錯，況且當時殿內還有那麼多雙的眼睛，他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如此舉動，其他大臣同樣看在眼裏，雖面上沒有說什麼，但心裏倒是頗爲佩服四皇子的，現在誰不知道薛永年跟四皇子走的近，沒想到一向手無實權，軟軟弱弱的四皇子，關鍵時刻竟挺身而出的如此痛快。
八皇子瞧着周圍大臣的目光，心裏慼慼的。
這個時候還想着拉攏人心，他的這位四皇兄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若是無心還好，若是有心的話……
無論是城府還是魄力都足以堪稱可怕。
孝昌帝看着滿身傷的謝璟瀾，靜默了半晌到底什麼都沒說。
“父皇，刺客之事可以慢慢追查，但七皇弟的傷勢卻是不能再拖延，依兒臣之建，倒不如先對張院判和四皇子妃一行人放行。”謝璟舟躬身進言，卻是故意將姬梓昭一併給提了出來。
謝璟瀾的身份，其他的皇子或許沒想到，但孝昌帝不會想不到。
或者說，這是孝昌帝的一塊心病！
想當年宮裏面走水，死一個，救一個，雖然皇后一口咬定，被救出來的人就是老四，可是這些年，孝昌帝的心裏始終存在着一個狐疑，尤其是在今日，西戎皇族的東西竟是被擺在了他的面前，他便更確信宮裏面有西戎的人。
而唯一的可能，就是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
孝昌帝看着謝璟瀾，“老四，你的意思如何？”
“兒臣以爲，五皇弟說的沒錯，若非不是軍醫束手無策，鍾家老將軍也不會在寫信懇請父皇派出支援。”
謝璟舟，“……”
就愕然了……
他當然是想要趁機拖延太醫們的行程，或許太醫們晚到一日，七皇子就挺不住死了呢，至於四皇子本身就是個廢的，父皇既然問了他，就是已經懷疑了他的身份，所以只要沒了七皇子，皇后就算想要再重新扶持一個人跟他爭都已經晚了。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四皇子爲了自保，應該主動拖延太醫出發的時間，但是沒想到，四皇子竟堂而皇之的借坡下驢……
謝璟舟當然不相信謝璟瀾真的豁出自己保全七皇子，但奈何謝璟瀾就這麼坦然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裏清澈的都能看見底。
話是謝璟舟先說的，這個時候謝璟舟還能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違着心的繼續道，“四皇兄說的是。”
“皇上，微臣以爲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身爲丞相的傅廣澤忽然開口道。
薛永年皺着眉，“傅丞相難道想要置七皇子的性命於不顧？”
“薛將軍這話多有偏失，如今宮內鬧出刺客，西戎的虎頭纛更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皇上的面前，在沒有查出內鬼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這個時候若真的放走了通敵叛國的賊子，這個後果薛將軍可是承擔得起？”
“此番前往潼臨的都是太醫，哪裏來的通敵叛國的賊子！”
“此言差矣，在沒有抓到人之前，所有人都是懷疑的對象。”
龍涎殿內，其他的皇子們冷眼旁觀，就看着薛永年跟傅廣澤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在二人即將打起來之前，孝昌帝一聲怒斥將衆人都是給攆出了門。
只是就在衆人灰頭土臉往外走時，唯獨謝璟瀾坐在椅子上八風不動。
謝璟舟臨走時掃了一眼獨自而坐的謝璟瀾，不但沒有半分擔心，反倒是心情大好的特意去了一趟華清宮看望熹貴妃。
“如此說來，四皇子這是心虛了，所以才如此心急的想要跟皇上單獨解釋？可再怎麼解釋有什麼用，皇上只要還懷疑，就不可能派人前往潼臨，尤其是那個姬梓昭！”華清宮內，熹貴妃聽聞消息後人都是精神了，如果這次的事兒真的成了，他兒子登頂路上的絆腳石就有少了兩個。
“又或者，謝璟瀾真的就是西戎的質子也說不定。”
“若當真如此，還真的要好好感謝給你通風報信的那個人。”
熹貴妃跟謝璟舟的心情都不錯，若不是有人提醒，他們斷不會想到謝璟瀾的身份有問題，雖然現在還無法真的肯定，但不管此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父皇相信是真的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此事拖延一日，七皇子就多一日的性命之危。
“熹貴妃娘娘不好了！”張嬤嬤氣喘吁吁地跑進了門。
熹貴妃眉頭一皺，“何事如此慌張？”
“就，就在剛剛皇上下了旨意，讓張院判明日一早出發前往潼臨！”
熹貴妃，“……”
謝璟舟，“……”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