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姬荏苒正靠坐在牀榻邊，呆呆地望着滿是霜花的窗櫺。
散落的頭髮披散在身側，遮住了那紅腫的半邊臉，卻遮不住眼中的空洞。
姬梓昭打量着如此失魂落魄的姬荏苒，本來就沒想過她能好過，但如今看着倒是比自己意料之中更加的狼狽不堪。
姬荏苒聽聞見腳步聲，後知後覺地循聲而望。
當看見姬梓昭正站在自己身邊時，忙回神支撐起腰板道，“我這會子不舒服，大姐姐不管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
姬荏苒說完話，便是聽聞見了腳步聲。
只是那腳步聲並沒有走遠，而是一直在她的身邊徘徊着。
姬荏苒再是看過去，就見姬梓昭自顧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牀榻邊。
姬荏苒，“……”
這人臉皮這麼厚得麼？
“我確實是有事找荏苒妹妹，但這事兒卻是耽誤不得的。”姬梓昭在姬荏苒震驚又抗拒的注視下，坐在了椅子上。
姬荏苒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四平八穩，淡然自若的姬梓昭，將她一腳壞踹出去的心都是有的，“我現在沒心情跟大姐姐說事情，還是說大姐姐也同外面的那些下人一樣，覺得我就要去當姨娘了，故意來欺負我？”
姬荏苒就是姬荏苒，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給姬梓昭扣帽子。
“當初荏苒妹妹回府的時候，也是自作主張，現在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患肢其人之身而已，怎麼就是過分了？”姬梓昭似笑非笑地反問着。
姬荏苒，“……”
果然，姬梓昭永遠都有辦法讓人恨得牙癢癢。
姬荏苒知道，今日的她算是滿盤皆輸。
祖母都是能不顧往日情分動手，在這個府裏面，她若想要再挺起腰板只怕是太難。
如今，姬荏苒只盼着自己能夠趕緊嫁出去。
就算是姨娘她都是認了。
好歹也是個皇子的妾侍。
姬梓昭見姬荏苒不再說話，便頓了頓又道，“祖母想讓宗佑弟弟離開姬家的事情，想來荏苒妹妹也是聽說了的，我希望荏苒妹妹能夠幫我讓宗佑弟弟乖乖離開。”
姬荏苒一愣，不解地看向姬梓昭。
半晌過後，見真的不是她聽錯了，才冷笑着道，“大姐姐怕是求錯人了吧？”
那可是她的親哥哥！
姬梓昭卻道，“不是求，是交易。”
姬荏苒聽着這話，就是皺起了眉頭。
“如今荏苒妹妹的處境，荏苒妹妹自己應該很清楚纔是，祖母失望至極，續絃大夫人的臉上也無光，荏苒妹妹別說是風光大嫁，就算是想要體面的離開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若是以前，姬荏苒自是嗤之以鼻的。
祖母那麼疼愛她，怎麼會不管她的死活？
但是現在，這話姬荏苒真的說不出口。
一想到剛剛祖母那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樣子，她就是後怕得厲害着。
姬梓昭看着姬荏苒那有口難言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就是愈發深入了脣角。
如祖母那種自私涼薄的人，所有的付出都是充滿着算計的。
而當所謂的回報跟付出不成正比的時候，祖母必然是要翻臉的。
沒了姬宗佑的世襲，祖母便指望姬荏苒攀上高枝兒。
結果現在姬荏苒又落得這般下場……
在姬梓昭的認知裏，祖母沒有直接將姬荏苒給打死，那都是挨着五皇子的存在。
“好歹我跟荏苒妹妹也是姐妹一場，自是不願看見荏苒妹妹兩手空空嫁人爲妾，只是如今府中實在是沒有閒錢給荏苒妹妹置辦嫁妝，但若荏苒妹妹能讓宗佑弟弟主動搬出去，府裏的開銷必定是要減半的，我可以提前預支一年剩下的費用，算作給荏苒妹妹添箱之用。”
給姬荏苒拿銀子，姬梓昭自是不願的。
但若能花錢讓該滾蛋的人滾蛋，這筆銀子姬梓昭還是願意出的。
等到七皇子一旦回城，皇子們就該相續大婚了。
屆時，姬梓昭同樣也得搬去四皇子府邸。
所以在此之前，姬梓昭必須要給姬家清理門戶。
等到府裏只剩下一個顧佩蘭，三妹妹應付起來也不會太喫力。
姬荏苒並不知道姬梓昭已是內定的四皇子妃，所以在她看來，姬梓昭這般費盡心力的攆走自己的哥哥，只是因爲一直以來的不順眼而已。
“無論我還是哥哥，都跟大姐姐有着最親的血緣關係，大姐姐又何苦如此這般逼迫我們？難道在這世上，不應該我們纔是最親的人嗎？”
“莫非，姬荏苒妹妹忘記當初是如何進姬家的門了？”
姬荏苒狠狠一愣，“我，我不懂大姐姐這話的意思。”
姬梓昭冷笑着，“從荏苒妹妹當初踩在我母親的屍骨上踏進姬家的那一刻起，你們跟我便永遠不會成爲親人，荏苒妹妹不會真的以爲，你們做過的那些事情沒被曝光就是天衣無縫了吧？”
姬荏苒聽着這話，只覺得被子下的四肢冰冷冰冷的，嗓子卻又莫名的乾燥着。
“大姐姐母親的死只是個意外，大姐姐又何必死揪着不放呢？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姬荏苒當然不可能承認。
姬梓昭也不在意，“人確實是要往前看，但得在罪有應得的人血債血償之後。”
屋子裏，火盆之中的木炭被燒得噼啪作響。
姬梓昭就這麼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姬荏苒笑着。
明明是溫熱乾燥的房間裏，姬荏苒卻冷得牙齒都在打着顫。
有那麼一刻，姬荏苒真的覺得，姬梓昭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但是姬荏苒別說是問了，就是連頭都不敢往起擡。
今日在正廳裏姬梓昭說的那些話，已是讓她無力招架。
若姬梓昭真的舊賬新賬一起算，現在的她又拿什麼跟她對峙抗衡？
“所以，荏苒妹妹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姬梓昭今日坐在這裏，並不是跟姬荏苒算賬來的。
跟姬荏苒的仇要報，但不是現在。
姬梓昭敢跟姬荏苒撕破臉，當然就不怕姬荏苒把話傳到五皇子耳朵裏。
畢竟無論話怎麼說，都只是猜疑罷了。
若當真能讓五皇子因此而坐立不安，姬梓昭倒是樂得看他如熱鍋螞蟻的糗樣。
但如果姬荏苒真的這個時候在姬家出了什麼事情，只怕五皇子要再起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