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進入趙家府邸的姬梓昭,正在丫鬟的領路下往後花園走着。
待繞過了蔓藤纏繞着的垂花門,趙家府邸的風采纔算是真的顯露了出來。
玲瓏精緻的亭臺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很是氣派莊雅。
姬梓昭的目光漸漸暗沉。
姬家雖是將門並非世襲,但祖父在世的時候,其待遇並不比趙太師遜色,可是跟眼下這雕甍繡檻的趙家府邸相比,姬家的府邸竟是顯得那樣寒酸簡陋。
無論是祖父還是父親亦或是叔叔們,每個月的俸祿大多都是填進了軍用,這些年甚至是連更換新衣裳的次數都是有限的。
可是結果……
卻得了如此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反倒是這些整日在朝堂之中無所事事的人才活得更加逍遙快活。
呵……
多諷刺!
“早些年禹臨所有的軍功非姬家莫屬,如今百年姬家大宇中傾,朝中早已有不少的武將摩拳擦掌,此番咱們禹臨的軍功也是要更名易主,想想倒是讓人興奮,畢竟以前無論是何種軍功,誰也是搶不過姬家的。”
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正是跟着丫鬟往後院走去的姬梓昭赫然停住腳步,循聲而望,只見不遠處的主院裏已聚集着不少朝中大臣。
品階最高的幾位,正是圍繞着趙太師而站,滿面春風,侃侃而談。
“世人常說站得高望得遠,卻忽視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姬家就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例子,依仗着軍功洋洋得意,結果還不是要在河邊溼了鞋。”
“軍功傍身,姬家自鳴得意也是再正常不過,只是萬不該拿着幾萬將士的性命當兒戲,聽聞此番洛邑戰況極其慘烈,三萬的精兵竟所剩無幾,是皇上仁慈,才一直沒有降罪姬家。”
趙太師聽着周圍幾個大臣的話,似玩笑着道,“姬家能逃得過一時卻也逃不過一世,待二皇子親自拿着行軍簡抵達皇城,屆時任由姬家如何自證清白都是百口莫辯,諸位大臣便是跟我一起等着看好戲就是了。”
正院裏,朝中要臣與趙太師拿着姬家口若懸河放言高論,站在不遠處的其他官員們聽着這話,也是跟着點頭附和。
身爲左副都御史的孫雲霄,自也是在其中。
衆人那譏諷姬家的言辭,落在他的耳朵裏面簡直比唱戲還好聽。
主院裏,氣氛可謂是極其和諧。
只是同樣的話,卻是如同一把刀子插在了姬梓昭的心口上。
疼且怒!
這些人曾都是跟祖父共站朝堂的人,其中大部分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是受到過祖父的提拔,結果現在姬家不行了,這些曾經在祖父面前阿諛奉承蠖屈鼠伏的人,便是如此大言不慚地往姬家的身上戳刀子!
怒火灼於胸膛,滿腔的憤怒猶如噼啪作響的滾油,敲打在姬梓昭的心口上。
如此的孤恩負德,得魚忘筌如何能忍!
一道夾雜着涼意的身影,忽然從姬梓昭的眼前掠過。
只見一個婢女正是端着托盤走進了主院裏。
姬梓昭敏銳的捕捉到了那婢女身上的鐵鏽味兒,原本邁出的腳步又是收了回來。
主院裏,趙太師仍舊抓着姬家喋喋不休着,“一國之載,文武相當,奈何姬家一向仗着有軍功傍身,便是從不曾將咱們這些文臣放在眼中,我們文臣是不如姬家的那些武將勇猛,但咱們的學富五車,博覽羣書也並非是姬家那些莽夫可以相提並論……”
誇誇其談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一把鋒利的匕首驀地就是出現在了趙太師的眼前!
那原本站在趙太師身邊的婢女,死死握着手中的匕首,完全沒有任何章法地朝着趙太師的面門比劃了去。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根本讓人無法防備!
再看那些纔剛還揪着姬家不放的大臣和官員們,此刻早就是臉色發白抱頭鼠竄。
趙太師都是嚇傻了,眼看着匕首逼到了眼前,本能地蹲下了身子。
“唰——!”
寒光閃爍,鋒利的匕首順着趙太師的頭頂掃過,將趙太師頭上的玉冠割下落地。
眼看着滿頭亂髮紛雜落下,只當自己腦袋都是跟着一併掉下來的趙太師瘋了似的大喊着,“護院呢!趕緊把這些賤婢給我拿下!”
主院的尖叫聲早就是吸引了府邸的注意,很快幾十名護院就是衝了過來,將那婢女按在了地上。
可哪怕是那婢女的頭都是被狠狠按在了地上,卻仍舊毫無畏懼地盯着主院所有的官員們。
趙太師捋了捋亂糟糟的頭髮,似是覺得丟人丟大了,走到那婢女的面前,擡腳就是踩在了那婢女的臉上,“狗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當朝要臣不敬!”
婢女呲牙咧嘴地笑着,惡狠狠地盯着趙太師,“就憑你也好意思稱朝中要臣?”
趙太師沒想到死到臨頭,這婢女嘴還如此的硬,腳下再次用力,將那婢女的臉都是給踩到了變形。
鮮血順着婢女的脣角緩緩流淌而下,婢女如同不知疼痛一般,繼續放肆大笑着,“你身爲姬家的親家,姬家有難時不見你幫忙,反倒是拉攏着一切整日混喫等死的人站在這裏指責姬家,你可是又曾想過,這些年若是沒有姬家,你們又哪裏來的太平盛世!”
“你,你……”趙太師被氣得臉色發青。
婢女卻仍舊笑容猙獰且燦爛着。
趙太師知道,絕不能再繼續留着這婢女下去,“來人!將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狗奴才拉下去!即刻亂棍打死!”
婢女聽着這話,不但毫無畏懼,反倒是露出了一絲期盼的笑容。
曾經她剛被賣到這趙家,整日被孫嬤嬤爲難責打,趙家的人冷漠無視,是來趙家做客的姬家老太爺撞見了被打到只剩下半口氣的她。
若沒有姬家老太爺,她怕是早就死在那年冬天了。
如此也好,既然姬家老太爺已是去了下面,她也應該追隨而去的,活着的時候無法報恩地侍奉在姬家老太爺身邊,就算是死了再去追尋也是好的。
婢女如此想着,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那些纔剛嚇到驚慌失措的大臣們,此刻倒是都回過了神。
面對那被護院按在地上的婢女,均是揚言要狠狠整治,五馬分屍,凌遲處死,水銀灌腦……
所有狠厲的刑罰脫口而出,似是要全部加諸在一個小小的婢女身上才肯罷休。
“諸位大臣還真是好興致。”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忽然響起。
在衆人的注視下,姬梓昭帶着青竹走進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