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棠說得寬宏大量,卻讓秦雅薇瞪大雙眸,喉嚨腥甜。
什麼多虧她幫忙找到親生父親,放她一馬?
這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的誅心之語。
宛若一道響亮的耳光,扇在秦雅薇的臉上,讓她偷雞不成,雙頰還火辣辣的疼。
除此之外,秦雅薇也想不明白。
江暖棠的眼裏不是最容不得沙子的嗎?
依照老太太做的那一樁樁觸碰她底線的事,她怎麼可能不對霍家心懷芥蒂?
難不成是被人奪舍了嗎?
否則爲什麼讓她一點都看不懂?
秦雅薇百思不得其解,旋即自言自語地搖頭否認: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故意氣我的!”
就是這樣沒錯!
秦雅薇在心裏安慰自己。
半點也不願相信江暖棠的說辭。
將她的失魂落魄盡收眼底,江暖棠不以爲然地撇撇嘴,雲淡風輕地開口: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難道不清楚,自古血緣親情最是最割捨不掉。何況……”
說到這裏,江暖棠聲音微頓了下。
待看到秦雅薇煞白的面容後,方纔話鋒一轉,接着說:
“我在以爲霍影帝是你親生父親前,都能答應在戲裏和他演父女,如今真相大白,又有什麼好不能接受他身份的?”
江暖棠有理有據地分析。
例舉的每個理由,都不容秦雅薇反駁。
秦雅薇的臉上青紅交錯,精彩紛呈了好半晌,方纔勉強擠出一個字:
“我……”
聲音戛然而止。
秦雅薇是真的不會了。
江暖棠就彷彿內外換了個芯一般,和五年前沒有半點相同,讓她絞盡腦汁,卻仍捉摸不透。
她掐破掌心,咬碎銀牙,妄圖說點什麼有殺傷力的話,繼續膈應江暖棠。
江暖棠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秀眉輕挑,意味深長地吐出道:
“還不走?我寬宏大量饒過你,你不會真當我沒脾氣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疾不徐的清冷聲嗓,泛着絲許森寒。
倒也不是江暖棠真的那般善良,一次次選擇原諒秦雅薇的所作所爲。
只是——
不管對方如何蛇蠍心腸,此時站在她面前的,都是個如假包換的孕婦。
稚子無辜。
即使還只是胚胎。
江暖棠也有她的原則,冤有頭,債有主,不願牽連多餘的人。
所以縱使她有心和秦雅薇清算,也還是想等對方卸貨再說。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秦雅薇眼下,是枚很好的魚餌,最是適合留着釣幕後之人。
誠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秦雅薇沒有觸及她底線的情況下。
如若對方不知死活,硬要挑釁,那她也不會繼續手下留情。
江暖棠面色平靜,秦雅薇卻敏銳地從中嗅到危險氣息,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目露警惕:
“你要做什麼?”
秦雅薇猛然擡頭,對上那雙清泠泠的琥珀色褐眸。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你說呢?”
江暖棠輕掀了下眼瞼,聲音淡淡地開口:
“五年前你對我做的事情,不會已經忘了吧?”
五年前——
囚禁酒窖,去母留子。
接連幾個字眼,在秦雅薇的腦海中一閃而逝。
秦雅薇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慌張。
神情焦灼,面色無措道:
“你、你不能那樣做!這是犯法的!”
向來都是司法漏網之魚的法外狂徒秦雅薇,突然化身爲法律代言人。
給江暖棠科普法律知識。
不過她的擔憂,顯然是多餘的。
作爲合法公民,江暖棠自然不會行那等非法囚禁的勾當。
睨了秦雅薇一眼,意味深長地暗示。
“犯什麼法?你該不會忘了,我還有一層身份是做什麼的吧?”
另一層身份——
無他。
杏林聖手罷了。
秦雅薇心下一咯噔。
僅一瞬間的功夫,便領略了江暖棠話中的意思。
醫者,能治病救人,也能殺人於無形。
如果江暖棠真想要她命的話,興許真用不着大動干戈。
只需要像她前天對席茂勳做的那樣,一包無色無味的藥粉。
便能讓她悄無聲息地躺在牀上。
興許到頭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意識到這一點的秦雅薇,越想越覺得心驚。
卻仍不願承認自己的頹勢,回嘴嗆聲道:
“懂點醫術又怎麼樣?你別以爲這樣說我就會怕了你。等着吧!就算我沒成爲霍家的女兒,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全身上下嘴最硬的秦雅薇,妄圖在嘴皮子上找回場子,卻始終沒膽量承擔後果。
未等江暖棠開口,便灰溜溜地離開。
落荒而逃的背影,怎麼看都是狼狽。
面對秦雅薇不知所謂的挑釁,江暖棠面色平靜,並沒有去追。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方纔櫻脣輕抿,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
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的一句話:
【盯緊了,目標已離開皇池御都。】
消息發出去以後。
那端的人很快回過來一個保證完成任務的表情。
得到對方的回覆,江暖棠收起手機。
擡頭卻發現,霍燁霖並沒有離開。
原地剩下他們兩人。
……
在得知江暖棠就是自己找尋多年的女兒以後,第一次單獨相處,霍燁霖多少有些不自在。
整個人看起來無所適從,連雙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
侷促了好久後,霍燁霖才做好心理建設。
清了清嗓子,出聲打破沉寂:
“小暖……”
霍燁霖激動又緊張。
想到她在秦雅薇面前說的話。
心坎甜得幾乎能溢出蜜來,又擔心她那些內容,是故意說給秦雅薇聽的。
有心確認,亦擔心引發她的反感。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出他的踟躕,知曉是自己的話,惹他誤會,江暖棠垂眸抿脣,率先開口:
“形勢所迫,對剛纔的話,霍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江暖棠面色平靜,嗓音清冷。
對於撇清關係這件事,沒有流露出半點猶豫不捨。
早就料到會這樣,霍燁霖的面上劃過幾許若失悵然,卻也沒有感到太大意外。
在霍家對她做了那麼多針對她的事後,如果她還能毫無芥蒂的接受。
那就不是她的女兒了……
垂在身側的大掌緊握成拳,霍燁霖垂下眼瞼,聲音溫潤地應聲: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