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最後,鄭凌瑤的助理聲音漸發變小,江暖棠清冷的褐眸也愈發斂起。
卻始終深知,自己不是神,無法救蒼生。
在她提出質疑的時候,就已經朝對方拋出了橄欖枝。
如果對方解了,她便會不留餘力地幫忙。
沒有的話,她同樣不會多加強求。
畢竟——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遇上是緣分,但她也不是非要每個人都救不可。
尤其還是在對方不領情的情況下,更沒有那個興致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所以她保持着沉默,什麼話都沒有說。
助理並不清楚,自己剛纔錯過一個怎樣絕好的機會。
面如死灰地跪在那裏,一邊磕頭,一邊痛哭流涕地懺悔:
“對不起!我、我知道錯了……請你們原諒我!我下回再次不敢了。”
眼看助理認下所有罪行,鄭凌瑤一直懸緊的心,終於鬆緩些許,長舒口氣,面上卻不顯山露水。
居高臨下,佯裝痛恨地看着助理怒斥: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平日裏我也不曾虧待於你,你爲什麼要偷拿我的鑽戒?”
鄭凌瑤的眸光難掩失望。
仿若真的沒料想會被助理背叛一般。
唯有江暖棠朝她投去嘲諷的眸光,覺得這確實是位難得的演員。
演起戲來入木三分。
只可惜沒把本事用在正途上,反而想些旁門走道。
壞了風氣!
江暖棠微微斂眉,到底選擇了冷眼旁觀。
助理擡起頭,下意識朝着江暖棠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中忐忑,不清楚自己這麼做對不對。
奈何——
原本還給她鼓勵眼神,想對她伸以援手,拉她一把的江暖棠。
此時已撇開目光,沒再投注任何心神在她身上。
更沒在意她是否猶豫緊張,改變主意。
就這麼在彼此間,豎起涇渭分明的石牆。
清楚失去的不再回來,助理失落地收回視線,低下頭,面色蒼白地解釋:
“凌、凌瑤姐,你相信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媽媽病得厲害,急需要錢進行手術,我一時沒忍住,纔想要鋌而走險……”
助理的話真假參半。
尤其她母親病重的事,並沒有撒謊。
這也是她爲什麼給鄭凌瑤辦事,還被鄭凌瑤拿捏得死死的原因。
全因鄭凌瑤答應幫她支付母親高昂的醫藥費。
助理無權無勢,又不想連累他人。
只能被迫應了下來。
卻也擔心,一旦她的檔案染上污點,就算最後母親治好了,也必然不會原諒她。
不過事到如今,助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終歸他們這些人的命,就如螻蟻般粗賤鄙薄,輕輕一掐便灰飛煙滅了。
助理低首垂眸,眼底寫滿了愴然。
鄭凌瑤自是知曉內情的,亦是清楚助理母親的情況。
只這時候,爲了不讓旁人發現異樣,她故意佯裝詫異道:
“你母親病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沒告訴我?”
鄭凌瑤揚高聲嗓,話裏帶着些許怪責。
似在怪責助理的隱瞞。
蹙緊的眉宇更是久久沒有展開。
眸光似憐似惜,半晌後,她故作大度地嘆息說:
“罷了,反正戒指也找回來了。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鄭凌瑤說得大方。
有意重拿輕放,揭過這件事情。
助理也如臨大赦,喜出望外地對着鄭凌瑤大呼感謝。
“謝謝凌瑤姐,謝謝凌瑤姐!”
大體是爲了表現出善解人意,鄭凌瑤的面色軟化了幾許,聲音溫和地開口:
“起來吧!現在沒什麼事了,大夥便都散了吧!”
鄭凌瑤朝着門口的喫瓜羣衆說完,復又轉頭對警察局局長道:
“辛苦兩位跑這一趟,既然誤會都解開了,你們也可以走了!”
客氣的聲嗓裏是毫不掩飾的逐客令。
在管導和霍影帝都保持沉默之際,鄭凌瑤倒是毫不客氣地佔據主導權。
甚至不着痕跡地淡化問題,轉移矛盾。
有些腦子不太清醒的人,還真被她給忽悠過去。
暈暈乎乎地準備回到各自崗位上。
但也還是有些心裏門兒清的。
比如江暖棠。
“呵!”
就在衆人以爲這場鬧劇,就要這麼輕描淡寫地畫下句點,場務和涉事的助理,也以爲躲過一劫,在心裏悄然鬆了口氣時。
一直在旁邊靜默不語的江暖棠,忽地輕笑出聲,繼而目露嘲諷地看向鄭凌瑤,語氣意味深長:
“鄭小姐這偷換概念,顛倒黑白的本事,不去寫劇本真是太可惜了。”
“我聽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鄭凌瑤沒料到江暖棠這麼難纏,秀眉微蹙。
江暖棠也不和她多說廢話,輕描淡寫地答道:
“你不懂沒關係,有人懂就行了。”
警察局局長適時地接過話茬:
“江小姐,你放心。既然已經證明偷竊的事情與你無關,那有關你被誹謗的事情,我們這邊一定會好好處理。”
首尾呼應的兩句話,儼然像無形的巴掌一樣,甩在鄭凌瑤的臉上。
襯托出她的妄想與愚蠢。
鄭凌瑤的臉色青紅交錯,幾乎掛不住顏面。
卻仍舊不肯服輸,咬牙切齒地辯駁出聲:
“還處理什麼啊處理?江暖棠,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別太過分了!”
其實到了這一步,有助理挺身而出,幫她抗下所有罪責。
鄭凌瑤和這起事件,已然沒有太大關聯。
只她還是擔心,萬一助理出爾反爾,那豈不是和定時炸彈一樣危險。
所有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奈何——
局面壓根不是她能左右的。
剛纔衆人之所以沒有喊停,由着她去唆使助理演戲。
也不過是想當場還江暖棠一個清白罷了。
至於鄭凌瑤的指摘……
江暖棠輕斂秀眉,聲音淡淡地反問:
“過分嗎?剛纔你們那麼多人冤枉我偷戒指,還要把我送進警局的時候,怎麼不說過分?”
“我……”
鄭凌瑤語塞,卻還是不放棄,再接再厲地指出道:
“可你現在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爲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接連兩句質問,可謂是把江暖棠架在仁義道德的火上炙烤。
末了猶嫌不夠地接着補充說:
“難道你就沒聽她說陷害你也是情有可原的!還是說你連做人最起碼的同情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