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逃過一劫的秦雅薇，悄然鬆了口氣。
柏尺將霍家的決定告訴江暖棠，江暖棠知道後並沒有生氣，反倒頗爲意外地輕挑了下眉宇，饒有興致讚了句：
“倒是個有骨氣的。”
就不清楚，霍老夫人如果得知這個消息，會不會被氣死。
畢竟——
本該可以救她的盤龍石，被她做主拿出去救秦雅薇。
結果不惜代價救回來的孫女，卻是個心機算計，滿口謊言的人。
甚至還是把她氣到中風的罪魁禍首。
這樣複雜的糾葛，想來不管落在誰的頭上，都會憋屈到發狂。
江暖棠頗爲惡趣味地想着。
……
寬敞明亮，散發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病房裏。
在一衆醫生的努力下，血壓降下來後的霍老夫人，看起來狀態好了不少。
只要不情緒激動，也可以說一些完整的句子。
而此時，她最關心的事情，無外乎是——
“怎、怎麼還……沒有消息，神、神醫那邊……怎麼說？”
霍老夫人言語緩慢。
往常輕鬆就能駕馭的內容，此時卻耗費了巨大心神，才得以表述完整。
霍燁朔這兩天，一直都找別的理由推脫。
眼下看老太太盡失的耐性，也清楚再瞞不下去。
只能垂眸抿脣，如實將神醫提的要求說出來。
原以爲依照老太太往常對秦雅薇的看重，必是不會同意。
卻沒想——
“應、應該的，讓她去……”
霍老夫人說得毫不猶豫。
當初覺得是香餑餑，現在於她而言還不如一塊破抹布。
如此犧牲秦雅薇一人，救可以救她的命，那實屬天經地義。
未料，向來忠厚老實的大兒子卻偏要和她對着幹。
“這樣的做法太過殘忍，我們的意思是再另外想辦法……”
霍燁朔私以爲這個處理方式沒有什麼問題。
作爲長輩，也沒有去和晚輩爭奪生機的道理。
老太太聽後卻立馬不依。
什麼另外想辦法？
那就讓她繼續半死不活躺在這裏嗎？
霍老夫人生氣不已，雙目圓瞪，怒其不爭地盯着大兒子。
奈何身體動不了。
甚至想表達憤怒，話都說不清楚。
再想那個把她氣到如此這般田地的秦雅薇。
霍老夫人更加覺得這是報應。
無盡的懊悔涌上心頭。
如果那時候，在得知這個孫女，人品不行，還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沒有腦子一頭熱，堅持要把她接回來，且出手幫她擺平官司，現在是不是……
就會是另外一個結局？
霍老夫人心情複雜，也不願再繼續錯下去，所以及時止損，退而求其次地要求：
“把、把她趕出霍家……”
這種撒謊騙人，屢教不改，害她中風的孫女。
不要也罷！
老太太不帶半分留念地決定。
霍燁朔卻以爲她是受病情影響，心情不好，才口不擇言說的氣話。
並沒有放在心上，出言寬撫道：
“這事等您身體好點了，我們再商量。”
霍燁朔施行他的拖字訣。
以爲到時候，老太太便又會改變主意。
不曾想老太太的態度，比他想的還要堅決。
“不行！現、現在就……”
老太太強烈要求，臉頰因情緒激動而充血泛紅。
擔心她控制不住又受刺激，霍燁朔趕忙出聲安撫：
“是是，都聽您的，您別動氣。”
霍燁朔連聲稱是，百依百順。
直把老太太的情緒撫順。
這才離開病房。
……
門外，霍燁朔推門出去，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秦雅薇。
看到霍燁朔出來，秦雅薇的眸光不閃不躲，直接喚了聲：
“大伯。”
霍燁朔沒有半點心裏設防。
想到剛纔在裏頭和老太太的對話，心底劃過幾許尷尬。
卻很快便掩藏好，微帶詫異道：
“小雅，你怎麼來了？”
對於這個侄女，霍燁朔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面憐她身世坎坷，從小沒有親生父母陪在身邊，一方面又覺得，這心性從小養歪了，遠不如面上看的那般簡單。
終歸是讓人很難喜歡得起來。
“聽說奶奶身體好些了，我來看看她，沒想到……”
秦雅薇沒有隱瞞她的來意，話到最後，眉眼低垂，看起來黯然神傷。
見侄女果然聽到了他和老太太的對話。
擔心她會多想，霍燁朔出言保證道：
“放心吧！你奶奶只是一時心情不好，說的氣話。等過些時日就沒事了。”
頓了下，霍燁朔復又補充：
“就算她那邊沒想通，我們也不會趕你出門的。”
對於一個做大伯的人，能做到這個份上，已十分難得。
秦雅薇同樣見好就收，沒有拿喬，而是垂眸感謝道：
“謝謝大伯。我知道你們都很疼我。”
“不過……”
說到這裏，秦雅薇話鋒一轉，復又接着補充：
“如果我搬出去，於奶奶的病情恢復有利，我也是願意的。”
明明老太太的意思，是把她趕出霍家。
等到秦雅薇口中，卻變成搬出霍家。
一字之差，其中的意思卻是千差萬別。
不過彼此都很默契地忽略了這一點，霍燁朔更是讚賞地稱讚道：
“難爲你這麼懂事，苦了你了。”
霍燁朔的話裏帶着心疼。
通過這兩日的觀察，他對秦雅薇的看法也有些改觀。
畢竟誰也不會將這樣一個處處捨己爲人的良善女子，同心腸狠毒四個字聯繫到一起。
看霍燁朔的表情，秦雅薇就知道這一回，她又賭對了。
只要往後她時時保持這樣的人設，便不用擔心會被人趕出霍家。
一如眼下，面對霍燁朔的誇讚，她也只是眉眼低垂，一臉虛心地開口：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聞言，霍燁朔眼底的寬和更甚，軟下語調，再次保證：
“到時我會看着辦，如非必要，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低頭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霍燁朔沒再和她閒聊，轉而道：
“我還有事，需得親自過去處理，你如果沒什麼事，就早些回病房，別在外頭吹風。”
醇厚的嗓音帶着關心，秦雅薇亦是低眼垂眸，表現得十分乖巧地輕頷首：
“好。大伯再見。”
“嗯。”
話落，霍燁朔匆匆離開醫院。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秦雅薇並沒有依言回病房。
而是在病房外等了會，待確定他走遠了，才操縱輪椅，推門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