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江暖棠終於有了反應，鬆開手，任由邵思妍跌坐在地。
思緒慢慢也從邵思妍拿淼寶威脅她的盛怒中掙脫出來。
撲閃了下睫毛，眸眼恢復清明。
她側頭，對上程林芳那雙控訴失望，蒙着霧氣的琥珀水眸。
脣瓣張了張，卻到底什麼話都沒說。
被江暖棠看過來那一瞬，程林芳也從衝動中緩過神。
眸底劃過幾分心虛。
縱使事出有因，但她打了對方卻是不爭的事實。
不曾養育，一相遇便結下這般樑子。
程林芳輕嘆口氣，興許她和這個女兒，是真的沒有緣分。
“嗯……”
旁邊傳來邵思妍難受的嚶嚀聲，程林芳無暇再去思索更多。
趕忙移轉視線，重新將目光投注在小女兒身上，輕搖她的同時，面露着急地輕喚：
“妍、妍妍，你怎麼樣？快醒醒，別嚇媽咪……”
程林芳真情流露。
到最後，甚至急得幾乎都快要哭出來。
她慌亂無助地擡頭環顧四周，打算找人來幫忙。
恰在這時，一直沒有聲息的邵思妍終於有了反應。
“咳、咳……”
肺腔重新注入新鮮空氣。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邵思妍扶着脖子猛咳出聲。
嗓子灼熱的疼。
她費力地掀開略有些沉重的眼簾，擡眼望進程林芳那雙滿帶焦灼的水眸。
看到母親，邵思妍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幾許。
血色盡失的脣瓣輕啓，費力地吐出兩字：
“媽咪……”
有氣無力的聲嗓，在空氣中響起，程林芳幾乎喜極而泣。
不顧形象地俯下身，抱着女兒又哭又笑道：
“妍妍、妍妍，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程林芳流出幸福的眼淚。
這可是她的命啊！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往後可怎麼活？
更別說，做出這等駭俗之舉的人，還是江暖棠！
想到剛纔下樓時看到的那一幕，程林芳心中百感交集。
在事情沒有發生前，她確實有過想和江暖棠關係的念頭。
但眼下的局面，卻容不得她再心軟半分。
就算她是……
也相同。
比起從小疼寵到大的邵思妍，一個未曾相處過的江暖棠，根本算不得什麼。
理清楚這一點的程林芳在確認女兒無礙後。
擡頭看向站在一旁顧自玩手機的江暖棠，冷下臉，面色不善道：
“江小姐這般對我女兒，是不是應該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程林芳興師問罪。
臉上再沒有先前在休息室時，對江暖棠的親近憐惜。
江暖棠也不在意，在屏幕上敲下最後一句話後。
收起手機，擡眸迎上程林芳的視線，目光沉靜，不卑不亢道：
“問我之前？還是先看看你的好女兒，都做了什麼吧！”
江暖棠瞥了眼邵思妍，眸光幽寂，辨不出在想什麼。
被掐脖子的陰影還未曾散去。
邵思妍被看得心裏發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縮緊腦袋，下意識就要往程林芳的懷裏鑽。
所有動作皆出於本能的趨勢，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程林芳憐惜不已，護着女兒的同時，再次對江暖棠生出幾分怨氣。
只受理智驅使，加之江暖棠那話着實惹人起疑。
因此在片刻怔愣後，程林芳還是耐着性子問：
“什麼意思？”
程林芳秀眉輕蹙，直覺其中必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畢竟女兒從頭到尾，都對江暖棠抱存着很大敵意，怕不是做了什麼事觸碰到對方底線？
要真那樣的話……
程林芳擡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江暖棠，心頭涌生幾分複雜的情感。
卻還是極力壓下，垂眸看向懷中的邵思妍，低聲問詢：
“妍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林芳有些焦灼。
她不知道，若這其中真存了什麼誤會，那她該怎麼辦？
道歉嗎？
那一巴掌下去，又豈是一句道歉的話就可以解決的。
程林芳暗歎自己關心則亂，太過沖動。
“我……”
邵思妍眸光飄忽，眼神躲閃。
在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褪去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後怕的心虛惶恐。
畢竟……
她知道江暖棠打她不爲別的。
全因她不知天高地厚，綁了人家的女兒，妄圖以此來威脅江暖棠。
這事做成了，自然沒有後遺症。
結果就可惜在，她算錯了江暖棠的反應。
沒料到她會如此失控。
竟是直接在大庭廣衆之下，想要她的性命。
眼下她作爲明面上的受害者，自然會博得不少憐惜。
如若真相付出水面，被那些人得知，是她拿孩子威脅人在先，那江暖棠的生氣就會變得合情合理。
且到那時……
她的媽咪，怕也不能堅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邊。
因爲她明顯感覺得出來，媽咪待這個江暖棠，和旁人有很大的不同。
不同到讓她產生極大的危機感。
若是讓她得知，這其中另有隱情，怕是心中的天平，又會朝着江暖棠斜傾。
邵思妍慢慢攥緊拳頭，她不願接受旁人的指指點點，也不想失去媽咪。
所以絕對不能讓這個的情況發生。
於是……
她說謊了。
面露惶恐，語帶後怕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她下樓，就想攔下她，問她知不知道你去哪裏了而已，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忽然就掐住我的脖子。還、還說早就看我不順眼了，要、要送我去死……”
也不知道是真驚惶還是假害怕。
邵思妍說得磕磕巴巴，內容卻無一句是真話。
且那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的能力，還真大開眼界。
若非江暖棠是親身經歷的當事人，恐怕都要被她的說辭所迷惑。
以爲自己真的那般不近人情，嗜殺如命。
比起多年未曾謀面的江暖棠，程林芳自是對邵思妍更加信任一些。
只她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
枉費她還思忖着，如果真是妍妍有錯在先，那她再給江暖棠道歉也不是不行。
終究她虧欠她不少。
結果……
就聽到這個？
程林芳的心裏說不出失望還是其他。
卻也迫使着自己想開些。
罷了，終究是緣分淺薄，或許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能心存奢望！
程林芳越想越覺得受傷。
面對邵思妍明顯倒打一耙的指控，江暖棠倒沒有着急上火。
只是眸光清冷地睨了她一眼，薄脣輕啓，聲音淡淡地問道：
“你確定是這樣？”
頓了下，江暖棠復又神情幽幽地補充：
“成年人說話可要負責任，別胡言亂語，到頭來打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