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她以前從來不會看在眼中的奴婢，現在圍在一起紛紛指責她。
柳如煙驀地擡起頭，眼尾猩紅，眼底滿是絕望。
若玲瓏閣是狼窩，那柳府就是地獄。
她自小尊重的父親，不再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而是可以爭權奪利的工具，她的生死，或許還不如一隻貓狗重要。
“呵！”
她仰天大笑，哭出來不是眼淚，而是她的血。
她柳如煙，再也不是京城丞相府的貴女，這滿天之下，已經沒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柳如煙狀似癲狂，將周圍的婢女嚇得紛紛散開。
“她瘋了，會咬人的，咱們趕緊走.……”
“要不要去跟夫人說一聲，畢竟是她的女兒。”
“行了，夫人將她關在後院不再親近，你還不明白夫人和丞相的意思，她早就不是大娘子了，咱們趕緊離開。”
就這樣，人羣一鬨而散，柳如煙冷眼看着，心中再也沒有一絲的起伏。
柳府，她不能再待了。
皇宮，她也不會進的。
只是，如今能去哪裏，她心中沒有主意。
柳如煙曾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以前有丫鬟婆子伺候，煩心的也不過是每月的月銀不夠花，哪個鋪子新出的首飾她沒買到。
但現在不一樣，她要離開柳府，獨自在外面生活，就要有謀生的手段。
說到謀生，她這一身的才情或許是個辦法。
柳如煙心中有了主意，表面還是如以往一樣，平淡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後院的爭吵，柳夫人自然已有耳聞。
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天之驕女的女兒變成如今的模樣，可不代表她不心疼。
那羣欺負她的丫鬟，都被柳夫人絞了舌頭髮賣出去，既然這麼愛嚼舌根，那就拔掉她們的舌頭。
柳如煙對這一切都毫無所知，等她再次出門，就發現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換了一批，而且各個看她的眼神像看洪水猛獸。
柳如煙蹙眉，這是做什麼？
不過這些人不再找她的麻煩，她倒是省了不少心。
而且掌管外院的婆子，對她的態度也尊敬了許多，不再冷嘲熱諷，甚至還同意她出門。
柳如煙心中舒了一口氣，只要能出去，她就有辦法脫離柳府。
自從柳如煙被帶走，孫昊整個人就變得更加陰鬱。
他雖然貪慕權利，但也是真的喜歡柳如煙。
自從柳如煙離開，玲瓏閣他就再沒去過，本來生意就不如對面的玉華樓，現在更是門可羅雀，一天也幾個客人上門。
他日夜酗酒，將自己折磨的不成樣子。
今日又是喝了不少，身上的衣服都浸染了濃郁的酒氣。
管家從他身邊經過，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連忙上前扶住他。
“主子，您怎麼又喝了這麼多，這樣下去，身子會撐不住的。”
他的斷手處本就醫治的不好，受點刺激就會鑽心的疼。
而這些天他的放縱，已經讓傷口紅腫發炎，管家看在眼中，心中滿是凝重。
可又沒有辦法勸，要知道，那位可是丞相的女兒，被他們家主子圈養那麼些時日，丞相府沒來找麻煩就已經是萬幸了，他家主子所求那都是要丟命的事兒。
“哎，老奴扶您去房中休息。”
他嘆了一口氣，上前將孫昊扶起來，攙扶着他往房中走。
孫昊喝得頭昏腦漲，眼中只有柳如煙的身影，他未受傷的手在眼前揮了揮，嘴裏不住的唸叨。
“煙兒，煙兒……”
他不該打她的，若是他對她好一些，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他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她了。
孫昊眼眸絕望又瘋狂，心底的慾望橫生，讓他整個人都在打顫。
柳如煙，他絕不會放棄。
柳如煙從柳府出來，在街上亂逛，她臉上戴了面紗，身上的衣服也不過是舊衣，寬大的衣服遮住她姣好的身形，頭上都是沒戴什麼首飾，就這樣走在路上，完全不會將她和丞相嫡女聯繫起來。
京城的路她走了快二十年，已經溶於骨子裏的熟悉，可如今看着，又很是陌生。
她能……去哪呢？
柳如煙漫無目的的走着，終於在一家鋪子前停下。
她看着裏面絡繹不絕的客人，本來有些迷茫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柳如煙捏了捏手指，輕移腳步走了進去。
“客人要買些什麼，咱們玉桂坊剛上新了梔子花香的精油，清新好聞，客人要不要試一試？”
她一進去，就有女娘笑臉相迎，柳如煙沒應答，只說了一句。
“我要見你們家主子。”
是的，她想見姜妙。
柳如煙也沒想到，她走投無路的這天，想要相求的會是姜妙。
可她這些年看着姜妙從一個粗野的村婦，漸漸成了大燕神女，她手裏的一系列店鋪生意都是好得不行，更別說時不時拿出的新點子、新東西，更是驚爲天人。
柳如煙脫離了以前的嫉妒，現在才明白，她根本比不上姜妙，永遠也比不上她。
所以，沈宴清纔不會喜歡她吧。
柳如煙苦笑，以前一直鬱結於心的東西，就這麼消融乾淨，她整個人看上去都疏朗了很多。
女娘看着這小娘子又哭又笑，饒是她能說會道，現在也有些不知所措。
秦掌櫃從後面出來，就看到這幅場景。
她認得柳如煙，只是，這麼多年沒見，一時間沒認出來。
“這位娘子.……柳娘子？”
秦掌櫃笑着走上前，等看到柳如煙的臉時，她差點驚呼出聲。
“你怎麼來了？”
京城都在傳聞柳如煙早就生病去世，秦掌櫃和姜妙關係親近，自然知道些隱祕，這柳娘子哪裏是死了，不過是陷害姜妙無果，自作自受罷了。
秦掌櫃對她沒有好感，臉色一沉，就要將人趕出去。
柳如煙再次張口，還是說的同樣的話。
“我要見你們主子，榮寧郡主！”
秦掌櫃剛接手了玉桂坊，平時也就每月去沈府彙報一次，現在沈府守衛森嚴，就算她們這些朋友相見都要經過重重排查，更別說姜妙曾經的仇人了。
“郡主不方便，柳娘子還是趕緊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