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姜柘將馬扔給姜越，大踏步進了旁邊的屋子。
姜玖剛喫完奶，這會兒躺在襁褓中，正吮着手指發呆。
他相貌隨了桑奴，皮膚白皙，眉眼精緻，身子本就病弱，養了兩個多月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看着總是病怏怏的，像個小姑娘一樣。
楊大嫂坐在牀前的貴妃榻上做針線活，趙姨娘流產臥牀不起，姜府也沒有個管事的女主人，她養了姜玖一兩個月也算有了感情，這會兒正給他做過年的紅襁褓呢。
姜柘身形高大，一進門就遮住了半屋子的光，楊大嫂眼前一暗，擡頭望去，就見姜柘眼神複雜的看着牀上的孩子。
“將軍，您回來啦！”
楊大嫂連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行禮，姜柘輕輕點頭，繞過她朝牀邊走去。
姜玖聽到人聲，小腦袋轉過來，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緊緊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發現是不認識的人，他又轉過去，繼續啃起自己的手來。
姜柘心中好笑，這個小貓崽似的兒子，膽子倒不小，連親爹都能忽視。
楊大嫂怕他生氣，連忙幫小主子找補。
“將軍，小主子纔不到三個月，還認不得人嘞，他多見您幾次就記住啦.……”
“嗯。”
牀上的孩子只是一小團，看上去很是脆弱，姜柘都懷疑他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他碾碎，這個他和桑奴的孩子，他也曾抱着期待，尤其那雙肖似桑奴的眉眼，姜柘附着薄繭的指腹輕輕碰上他的眉心，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父愛。
不管是姜妙還是姜茹，姜柘都沒有抱過她們，可見到眼前的小子，他突然涌起了一股保護欲。
這麼小的孩子，若沒有他，可要怎麼活下來？
男人的手粗糙，而嬰兒的皮膚又嬌嫩，不過稍微碰了兩下，眉頭就已經泛紅。
姜玖小手撲騰着，把姜柘的手指推開，他蹙着眉，只把頭撇到一邊，竟然能做到不哭，姜柘看了很是驚奇。
“這孩子倒是聽話。”
雖然長得嬌嬌弱弱的，可這性子像是隨了他。
楊大嫂心驚膽戰的站在一旁，將軍就小主子出生時見過他一面，她本以爲姜柘會對小主子不喜，可這次看到兩人相處，好像並不是想象中那樣。
將軍看上去很是喜歡小主子。
她心裏鬆了一口氣，爲小主子高興，偌大的姜府，他能得了將軍的庇佑，往後的日子纔會好過。
想到這，她更要給自家小主子說好話，討好將軍了。
“可不是，奴婢見過那麼多孩子，還從未見過有哪個能比得上小主子的呢，他從生下來就不會折騰人，能喫能睡，要是沒有身體裏的毒，該有多好。”
提起姜玖的胎毒，姜柘眼中浮起一層陰翳，不免想到了下毒的罪魁禍首。
姜茹害了他兩個兒子，這個女兒，他絕對不會放過。
內院的人久等不來，連趙姨娘都沒了耐心，她從牀上坐起身，靠在牀頭的墊子上，眼睛一直盯着門外。
“相公還沒過來嗎？”
嬤嬤已經去外面迎了好幾回，也派了小丫鬟去外院打探消息，姜柘回來快半個時辰，就算重新洗漱都該收拾完了。
難道是，他根本沒打算過來？
嬤嬤知道將軍對自家主子有氣，怪她沒教好女兒，害人害己，可自家主子已經受到了懲罰，現在不僅沒了孩子，日後都不能再生育，這樣的下場難道還不夠？
還是說，他心中依然惦記着桑奴那個小賤人？
嬤嬤和趙姨娘心中都翻山倒海，桑奴雖然沒了，可她生的那個賤種可還活着呢，姜柘回府不來內院一直待在外院，定是被那小賤種給攔住了。
“嬤嬤，我不甘心，憑什麼我的孩子沒了，那個賤種還能活着？”
想到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被生生剝離出來，趙姨娘心中就大慟。
她之前還慶幸姜玖身中劇毒活不了多久，可眼見着他出了滿月，身體竟然慢慢好轉了起來，雖然還是個病秧子，但總比她的兒子好，連見到人世的機會都沒有。
憑什麼她要受這樣的罪？
她的孩子不能活，那個賤種也活不了！
趙姨娘已經陷入瘋魔，如今沒有了傍身的砝碼，姜柘也厭恨上她，趙姨娘頓覺沒了活着的希望，現在只想拉所有人墜入地獄。
她蒼白的臉色配上披散的頭髮，還有猩紅的眼，真的像從地獄爬上來的討命的惡鬼，嬤嬤心頭一顫，手心裏不覺得冒起了冷汗。
可眼前的人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以往那麼嬌豔明媚的人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因爲姜茹。
那樣蛇蠍心腸的小娘子，害了身邊所有的親人，嬤嬤以前有多寵愛她，如今就有多恨她。
“主子，您別多想，那孩子如今沒了孃親，您何不把他接到院裏來，有您照顧，將軍在外也能放心不是？”
更主要的是，姜府現在就只剩下姜玖一個孩子，趙姨娘收養他，姜柘自然會往內院來，到時候，兩人就慢慢緩和感情。
“一個賤種罷了，我憑什麼要養他，放在眼前看見了就膈應.……”
趙姨娘眉心緊蹙，眼中滿是厭惡，她只要看到姜玖，就會想起桑奴，想到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姜柘糾纏，趙姨娘心裏就噁心的想吐。
都是她識人不清，才讓桑奴鑽了空子，不然也不會有後面的事發生了。
“主子，您聽老奴說.……”
嬤嬤知道趙姨娘怨恨什麼，只是她們如今的境遇已經容不得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挽回姜柘的心，重新抓住立足的籌碼。
嬤嬤將這背後的利害關係掰碎了勸她，趙姨娘不是固執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奶嬤嬤苦口婆心在勸，她再多的不滿也都放下了。
“相公真願意把那孩子交給我？”
因着姜茹的事，他們現在感情出現了裂縫，已經不如以往的親密，趙姨娘想收養姜玖，最擔心的就是姜柘不會放手。
“您是姜府唯一的女主人，這孩子不跟着您，難道要靠一個下人婆子養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