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
沈老爹披着衣服坐在堂屋裏，煤油燈點着，夜晚的風吹進來，燈芯晃晃悠悠忽明忽暗。
“爹，娘，咱們搬家吧！”
沈老二一進門就甩出個大消息，直接讓沈老爹和張婆子愣住。
“搬家？搬去哪？”
張婆子坐在椅子裏，一臉懵的問道。
“去鎮江府啊！”
沈老二坐在二老對面的椅子上，又拉了一個空椅子讓許氏也坐下，這纔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兒子想去鎮江府開鋪子，爹孃，你們是不知道，現在鎮江府已經安穩下來，城裏的百姓們都重新建了房子種了莊稼，早晚會恢復到以往的繁榮。”
“現在城裏的鋪子都空着，只要有手藝就能自己當掌櫃開店，縣衙免費出租都不收租金的，老三說也給我留了一間，要是我願意就能立馬自己開鋪子……”
沈老二跟張婆子他們說着話，雖然他沒明說，但語氣裏都是嚮往，張婆子他們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所以你想着搬家？”
“是，現在鎮江府遍地是機遇，爹孃，兒子想去闖一闖！”
沈老二現在滿腔的激情，他碌碌無爲前半生，現在終於找到了奮鬥的方向，怎麼會不想試一試。
“我跟你娘在芙蓉鎮生活了大半輩子，根就在這，你想去就帶着老二媳婦一起走吧，我跟你娘留下看家。”
沈老爹在桌角磕了磕菸袋，燭火明滅間煙霧繚繞，將他的面容掩藏。
張婆子心中意動但鑑於沈老爹已經開口拒絕，她雖然潑辣但沈家當家做主的還是沈老爹，張婆子將嘴邊的話又壓下去。
相比於老兩口的拒絕，許氏就歡快多了。
“開鋪子好，到時候我給你收收錢打下手，大丫現在年紀大了，也能在鋪子裏幫忙了.……”
她嘰嘰喳喳嘴裏說個不停，彷彿自家的鋪子已經開了，將裏裏外外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沈老二被她說得心熱，恨不得馬上就搬走，但沈老爹不願意離開讓他心中糾結，老兩口年紀大了，他不能放任兩人獨自留在老家沒人照應，要是沈老爹和張婆子不願意搬去，他也只能忍痛留下了。
“相公，咱們什麼時候走，我今晚就去收拾東西，鎮江府肯定什麼都缺，得多帶着些東西，不知道那裏缺不缺布料衣服，我要不多準備兩身，二丫最近長了不少，之前大丫的舊衣服都穿不上了，天熱還是得扯些輕薄的料子做衣服，不然要捂出痱子了……”
許氏自從聽到沈老二要搬家，這是一點也坐不住了，要不是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她能現在就出門去鋪子裏買東西。
沈老二搓着手看她忙活，許氏臉上的笑刺痛了他的心，沈老二的滿腔的興奮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恨自己話說得太早，沒跟爹孃商量就隨口說了出來，要是去不成，這不是要許氏空歡喜一場。
“你，先不用忙.……”
“怎麼不用忙，要是搬家的話，事情多着呢，之前老三跟妙丫他們收拾了多久你還不知道？”
許氏沒聽出沈老二的猶豫，滿腦子光想着要帶啥東西了。
屋裏的氣氛漸漸凝滯下來，除了許氏開心，其他三人都變得沉默，許氏再傻也瞧出不對勁了。
“相公，爹孃，你們.……”
沈老二拉着許氏坐下，他握緊許氏的手，臉上都是愧疚。
“爹孃不願意背井離鄉，他們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搬家的事就算了，我再存些錢，在芙蓉鎮也能買得起鋪子了.……”
“這哪能一樣，鎮江府有老三幫襯，還能省一筆錢，你也說了那邊遍地是機遇，木匠們都沒你手藝好，這邊憑你的手藝肯定搶不過那些老師傅，就算買得起鋪子生意也比不上別家！”
許氏着急，抓着他的手說道，這些道理沈老二怎麼會不懂，只是看着旁邊越發沉默的沈老爹，他只能將心裏的念想壓下。
“好了，你別說了，開不了鋪子就不開，我現在做玩具賺的錢也夠養活你們娘幾個了。”
沈家人都孝順，雖然沈老二迫切想擁有自己的鋪子，但比起照顧爹孃，他還是選擇將搬家的事放棄。
“哎，你……隨你便吧，這麼好的機會都抓不住，以後更不會有了！”
許氏氣得肝疼，自家男人哪都好就是愚孝，其他兄弟都走了。
現在當官的當官，當掌櫃的當掌櫃，就留他自個在家照顧老人，每個月得那些錢能有什麼出息，許氏拉着臉，心裏對老兩口都有了怨言。
屋裏的氣氛更加凝滯，沈老二搓着手坐在椅子上，想安慰許氏但又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屋裏只有沈老爹吧嗒吧嗒抽旱菸的聲音，張婆子坐了一會兒就實在待不住了。
“老頭子，這個家咱們搬！”
老二快馬加鞭趕回來，他心裏對開鋪子有多期待他們老兩口是有目共睹的，沈老二孝順願意爲了他們遷就，但他們做爹孃的也不能這麼任性。
因爲不想離開就耽誤了兒子的前程，還讓老二和老二媳婦生了嫌隙，以後就算還是住在一起，但他們心裏肯定會生怨言。
所以張婆子當機立斷，決定搬家。
沈老爹抽菸的動作一頓，轉了個身繼續抽，眼皮耷拉着，明顯不想同意。
“這鎮上的宅子咱們不也剛搬來一年，你當時咋不說留村裏。”
“這能一樣嗎，村裏到鎮上也就走半個時辰，我跟老大他們經常來鎮子上做活，跟在家沒什麼兩樣，而且搬過來是方便老三讀書，現在搬去鎮江府，咱們這老胳膊老腿的什麼也幹不了，既幫不上忙又得勞他們照料，何必去添這個亂，我不想去。”
沈老爹往煙管里加了一撮菸葉，他平時煙癮不重，可見這會兒心裏是存着事了。
“說什麼話呢，家人在哪哪裏就是家，咱們能搬到鎮上就能再搬一次，而且老三他們怎麼會嫌棄你，老三現在怎麼說也是個縣令，手下有的是人幹活，接你過去也是享福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