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小島,夜來得很突然。
幾乎沒有過渡。
天空中的最後一抹光明,就彷彿被一隻大手遮住似的。
變得漆黑一片。
劉厚點燃篝火,火光搖弋,稍微能驅散一些周圍的寒意和恐怖。
這座小島像是死了似的。
明明白天還能聽到蟲鳴鳥叫,但是劉厚在樹林中走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有見到過任何一隻蛇蟲鼠蟻以及鳥類。
彷彿就連那蟲叫鳥鳴,也都是假的。
劉厚朝山頂的方向望去。
若是有人活着的話,現在應該去了那個破敗的古村莊。
但是從這裏望過去,並沒有看到任何火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被衝到了小島的背面的原因,倖存者和自己被山給隔着。
所以看不到。
肚子餓了。
劉厚在火上烤了幾隻肥魚。
肥魚的油脂不斷地滴落進火中,嗤嗤作響。
撲鼻的香味瀰漫在樹林間。
劉厚取下一隻,一口咬下去,魚肉軟糯適中,魚皮酥脆,滿口流油。
就算不加任何作料,也好喫得很。
只聽一道破空聲響起,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纏在了他頭頂的樹上。
不久後,一個倩影從樹梢順着銅索緩緩落下。
一聲不哼,坐在了劉厚的篝火旁。
黑衣,衣着單薄。
山上陰冷,她抱着雙臂,正在瑟瑟發抖。
正是歐又菡。
姑娘的俏臉冷得發白,靠近篝火後,總算溫暖了一點。
她倔強地盯了一眼劉厚手裏的魚,又盯了一眼火上烤着的魚。
仍舊一言不發。
小眼神賊呼呼的。
氣鼓鼓得像是一隻河豚。
劉厚心中發笑。
這女孩不實誠啊,性格彆扭又倔強。
明明肚子餓得受不了,不出聲討要,還一張臭臉,等着劉厚求着她喫一點。
劉厚本不想管她的,但是奈何這妮子的眼神看自己的喫相,看得太灼熱了。
看得他這厚臉皮都不好意思繼續喫下去。
他嘆了一口氣,朝火上的魚肉指了指:“喫點?”
“哼!”
女孩從鼻腔中噴出一口氣。
野驢似的:“我歐又菡就算是餓死在這裏,也不會喫你一口東西。”
剛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
她臉色頓時變得硃紅色,羞得腦袋都要埋入胸口中了。
劉厚實在受不了這女孩的彆扭性格,從火上將一隻魚抓下來,塞給她,命令道:“喫。”
撿了她那麼多野生的好裝備,怎麼着也不能把她給餓死在這裏。
歐又菡扭扭捏捏地又瞪了他一眼,一副你逼我喫的,我可不想喫你的東西的小模樣。
然後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
刺啦得撕下一口白生生的魚肉,吞入肚子。
頓時四肢百骸都舒坦了。
這魚,真好喫啊。
喫慣了山珍海味的她,從來沒有喫過這麼細嫩的東西。
三下五除二,她沒多久便將這隻十斤重的大魚給幹掉了。
喫完還意猶未盡,舔了舔紅潤誘人的小嘴脣。
“好喫嗎?”
劉厚問。
歐又菡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了自己還在生氣,瞪了劉厚一眼:“……湊合。”
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她皺了皺眉頭:“不對啊,我都沒見你去打魚,你這魚哪裏來的?”
她看向火上,還在烤着的那條魚。
這魚模樣真怪。
長着兩條大鉗子,魚身光滑發白,魚頭上還有一點殷紅。
好像有點眼熟。
劉厚滿不在乎地咬了一口魚肉:“這魚就是在江中,攻擊我們的那些。我尋思着晚上估計沒東西喫,便抓了幾條剛死掉的,帶上了山。”
嘔!
一聽到這怪魚就是攻擊他們的怪物,歐又菡滿臉煞白,竄到樹旁邊,扶着樹嘔吐不止。
都是乾嘔。
她餓成這鬼樣子,能嘔出點什麼來?
嘔了半天,就嘔出了點口水。
她一臉憋屈。
指着劉厚罵道:“你怎麼給我喫這種東西。你難道不知道這怪魚吃了許多人嗎?你這是在變向地喫人。”
劉厚翻了翻白眼:“多好的藉口。這世道,難道不就是在人喫人嗎?”
“歪理邪說。”
歐又菡哼哼着。
劉厚又道:“你平日裏喫的綠色蔬菜,哪個不是鄉下人的屎尿澆灌出來的。端上高檔餐桌當沙拉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些大小姐們吃了就嘔啊。都以爲那是高檔貨色。
而且這怪魚雖然長相恐怖,其實也不是什麼精怪,只是魚罷了。
只准這些魚喫人,不准我喫掉它們?
笑話!
什麼道理!
難不成非要餓死自己?”
歐又菡徹底被劉厚的心理強大給弄得沒話可說了。
甚至她心裏也隱隱清楚,劉厚說的沒毛病。
“可是,可是……”
她憋紅着臉,半天都沒有說出個可是來。
要是在家族中,作爲最被寵溺的那個,誰敢拂她的面子。
就算她沒理,也是理。
都要讓着她。
可現在並不是在家裏,這世道險惡。
劉厚確實救了她,幫了她。
而且還不止一兩次。
她突然就覺得心平氣和了,坐回了篝火前。
搶下最後一隻怪魚,惡狠狠咬了一口。
這魚,真香啊。
奶奶個熊。
早上在水中居然想吃了姑奶奶我,姑奶奶現在就來報仇。
歐又菡大口大口喫着魚肉。
看得劉厚目瞪口呆。
心中在滴淚。
這隻魚最肥美,他本來是想留着自己喫的啊!
歐又菡見劉厚在瞪着自己,臉又是一紅。
自己的喫相確實有點生猛,不太淑女。
她瞪了回去,張開朱脣似乎想要罵他幾句。但是話一出口,就變得溫柔了許多。
喫人嘴短拿人手軟。
女孩咳嗽一聲:“你剝光我,看光我的事,扯平了,我可以既往不咎。軟劍和袖裏劍你也可以不還我,但是那對藏妖飛劍,你要還給我。
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劉厚倒也爽快,他也並不是真的想要貪歐又菡的東西。
就是看這女孩彆扭又有趣,想要逗一逗她。
掏出紅白短劍,軟劍,袖裏劍,朝歐又菡扔過去。
歐又菡驚喜地接過紅白短劍,將劍身上的符扯掉。
輕輕一吹口哨。
兩柄恢復自由的飛劍頓時飛了起來。
在空中繞了一圈。
紅白飛劍飛到劉厚腦袋邊上,劍身輕柔地在他臉上蹭了蹭。
歐又菡立刻就喫醋了,罵道:“小紅,小白,你被人家抓了,還得了斯特哥爾摩綜合徵了不成?
那傢伙哪裏好?
你們怎麼就喜歡朝那壞人身上湊?”
被呵斥的紅白雙劍彷彿聽得懂人話似的,委委屈屈,戀戀不捨地從劉厚身旁飛走。
落回了她白皙的手心裏。
歐又菡擡起頭,氣呼呼地問劉厚:“你使了什麼妖法,怎麼我的小紅小白,那麼喜歡你?”
劉厚啞然失笑。
這兩柄藏妖飛劍哪裏是喜歡自己。
分明是喜歡自己身上精魄沒被吸收乾淨時,彌散出的能量。
都是妖邪之力,飛劍當然是喜歡本源的力量。
兩人一陣無話。
化解了樑子後,兩人沒啥好說的。
淡淡的尷尬,流淌在暗夜中。
突然,劉厚腳一動,踢出大量的泥土。
將篝火給熄了。
“你幹什麼?”
歐又菡莫名其妙。
劉厚猛地竄上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扯着她,躲在了一顆大樹之後。
半山腰上,一盞白燈籠飄飄蕩蕩。
正在朝篝火的方向,迅速移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