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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白骨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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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厚大略地翻看了這白骨妖的日記,卻看到了一場悲傷的故事。

    這白骨妖還是人類時,曾經也是個一腔熱血,勤勤懇懇,爲人間斬妖除魔的好道士。

    對,性別爲男。

    他的故事,要從久遠前說起。

    白骨妖名叫尉俊,清末人士。如果算人類的壽命,應該也有個一百來歲了。

    小道士年幼時,拜一道觀老道爲師,疾惡如仇,實力也不弱,幫村人滅了許多的妖邪鬼魅。

    在附近村子,他的名聲漸漸響亮。

    直到一天,有個來自鄰村的書生向尉俊求救,說自己的未婚妻被妖邪附身。每夜閨房中,總能聽到令人面紅耳赤的羞恥之音。

    尉俊去了。

    那位二八女子長得秀麗端莊,印堂卻濃黑,像是抹了菸灰,腳步虛浮,身火暗淡。

    尉俊斷定,確有妖邪纏住了這女子,當即端着桃木劍,攜了些咒符,守在女子的閨房前。

    不料纏住女子的竟是幾隻狐狸精。

    這些個狐狸精每晚都會化爲俊美年輕男子,迷了女子的心智,和她尋歡作樂。

    尉俊大怒,清末亂世,風雨搖盪,就連區區狐狸也敢成精糟蹋女性清白。要是當初盛世時,這些鬼魅魍魎,哪敢招搖!

    他抓着桃木劍,就和幾隻狐狸精戰成一團。

    狐狸精成精不久,哪裏是他的對手,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剩一隻逃掉。

    趕走狐狸精後,尉俊並未放在心上,在女子父母和未婚夫的千恩萬謝中回了家。

    可不幾日,曾經感謝他的女子父母和未婚夫又再次找到了他。這一次不是來送謝禮的,而是每人都抓了利器,來要他的命。

    人言可畏,人心難測,凡人只看表面。

    當着尉俊的父老鄉親,女子父母咬牙切齒,說女子醒來後哭訴他趁着夜色,污了她的清白身。

    女子未婚夫怒得揚起鐮刀,要將他碎屍萬段。

    被狐狸精附身的女子也來了,她哭着,用長袖捂着嘴,嚶嚶地不斷抽泣。

    她指認尉俊,就是這妖道,誣我被妖邪所迷,趁夜辱我身子。

    女子未婚夫,一雙狹長的眼,卻死死地盯着尉俊,露出歹毒的恨。

    這未婚夫哪裏是什麼人,分明是逃脫的那隻狐妖,它裂開毛茸茸的長嘴巴,露出鋒利的尖牙。

    它在,惡毒的陰笑。

    快看,那是隻狐妖。妖孽,爲禍世人,當斬!

    尉俊抓起長劍,就要滅妖。

    未婚夫嚇得臉色煞白,躲在衆人身後。

    快看,那淫邪道士污我未過門妻子清白,還要殺我滅口。

    它是妖,卻一副人模鬼樣。蠱惑衆人一擁而上,將尉俊按倒在地。

    他是人,爲鄉民屢次身犯險境,但是一直都讚頌着他的村民卻選擇不相信他。

    世人愚昧,嫉妒,恐懼。

    他不知道,他以爲在保護蒼生,但他的保護卻讓村人嫉妒和忌諱。只有招搖撞騙的道士,能在農村德高望重。

    真有本事的道士,反而會遭人畏懼。

    這是師傅在入門時,告訴他的一句話。

    他現在,懂了。

    這些他熟悉的,被他保護過的,感謝過他的村人,一個個變得極爲陌生。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冤枉的,有人害怕他,有人嫉妒,有人單純看不得別人好,還有人就只是想看他熱鬧。

    他雙拳難敵四手,被村人綁去了關衙。

    狐妖化身的未婚夫家,頗有實力,給縣太爺傳了話,許了好處。

    他被關入大牢,卻想不明白,爲何那被自己救的女子會誣陷他。

    同關一牢的老者聽了尉俊的事,只是嘆氣。

    傻道士,那女子誣賴你,只是爲了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未嫁入夫家,手上的硃砂痣就消了。

    如被人知道是妖孽污了清白,還不如誣你破了她的清白身。

    被人強迫,和被妖邪強迫,天差地別。

    何況,旁邊還有妖狐化爲的未婚夫慫恿。

    尉俊被重打三百大板,以妖道的名,掛在城牆上示衆。

    從前他救過的人,沒有一個替他求情,人心薄涼如此,恐怖如斯。

    尉俊被打得血肉模糊,一身皮肉全都裂開,又在太陽下暴曬了七天七夜。裂開的皮肉全都潰爛,發臭,長滿了白蛆。

    僅剩一口怨氣的尉俊被取下來,扔進了死人堆中。

    他恨!

    他恨!

    他恨村裏所有人,恨鄰村所有人,他恨那被自己救的女子。

    恨他們眼目無珠,被妖物蠱惑。

    不,他們,真的有被蠱惑嗎?

    又或者,他們只是想看自己死,在這亂世,圖一樂?

    亂世人,心比妖邪更毒。

    他痛,痛入骨。

    蠅蟲吞光他的皮肉,只剩白骨。

    但他還沒死,剩下一口氣,被恨意撐着。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脆的攝魂鈴響起,驚醒了尉俊。

    “好強的怨氣,有意思,有意思。”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尉俊艱難地擡頭一看,卻是個枯瘦的黃袍老道士。

    “你想報仇嗎?”

    “想。”

    尉俊回答得斬釘截鐵。

    “做我奴僕,我賜你報仇的術。”

    黃袍老道說。

    尉俊得了老道的祕術,卻發現,自己哪裏還是人,分明已經化成了只有一副枯骨的白骨妖。

    它冷,明明只是一副白骨,但就是冷。

    它怕,怕蠅蟲再鑽它骨,吸它髓。

    它,想要穿衣裳。

    尉俊坐在村子裏,村裏遍地屍體。兩個村子不論男女婦孺,全都被它屠殺乾淨。它一身白骨,坐在月光下,腳下踩着屍山,哼着小曲,手裏拿着一根繡花針。

    一針一針。

    慢悠悠地將年輕的人皮扯下,然後細細地縫上。

    換衣服似的,一件一件地換。

    都不滿意。

    最是那誣陷自己的女子,面上光鮮,骨子裏全是流汁的毒。

    直到換到一小婦人的皮囊後,尉俊纔對着銅鏡笑起來,鏡中小婦人的臉,笑起來嫵媚。

    它不光變成了妖,還是個死人妖。

    從此,它只愛漂亮女人的皮囊。

    世間歲月如梭,不知多少年過去,它潛伏在人間,不知割了多少無辜者的皮,換了多少身衣裳。

    日記從這裏戛然而止。

    劉厚看完,心情很複雜。

    尉俊本是個正義的道士,但是卻落得個這麼個下場,也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唾罵他。將心比心,如果自己在尉俊的境況下,估計也會心生怨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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