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在秦灼面前站定,右手搭在左肩上,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拓跋嵐參見君上。”
謝無爭聞言,收掌回袖,有些詫異地問道:“你就是老北漠王最寵愛的小王女,拓跋嵐?”
“不是說拓拔嵐是個絕世美人嗎?”顧長安一聽這名字,再看眼前難民模樣,臉上皮膚粗糙,五官平平的這人,不由得皺眉道:“這長得比本公子都差遠了。”
初五點點頭,表示贊同。
秦灼把劍往前遞了遞,劍尖輕輕劃過拓拔嵐的麪皮,“王女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君上有令,豈敢不從。”拓拔嵐雖是北漠王女,漢話卻說得極好,沒有半點北漠口音。
她伸手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絕美的容顏來。
拓拔嵐二十出頭的樣子,風華正當,天生的眉骨高,眼窩深邃,充滿異域風情,且媚骨天成,美貌逼人。
是那種第一眼就足以令人驚豔,破衣爛衫都遮不住的好顏色。
連秦灼這種見慣了美人的,都不得不說,這位‘北漠第一美人’,當真名不虛傳。
她笑了一下,一邊手中長劍拋給初五,讓少年收起來,一邊擡手示意外頭的守衛退下。
衆人躬身退開。
顧長安見狀,不由得湊到秦灼身邊,低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看人家長得好看,就不打不抓了?”
秦灼擡手按在顧公子肩膀上,輕輕一推,將他推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就近落座,含笑問道:“王女忽然造訪,所爲何事?”
拓拔嵐是老北漠王的愛女。
而老北漠王被親弟弟拓跋賢所殺,如今坐在王座上的是拓跋賢的兒子拓跋瀛。
今日裝成生病的牧民誆騙顧公子,出現在這裏的拓拔嵐,算起來,是現任北漠王拓跋瀛的堂姐,也是有着殺父之仇、奪位之恨的生死仇敵。
傳聞說這位王女美貌驚人,最受老北漠王寵愛,但凡她想要什麼,無不依從。
更難得的是王父盛寵之下,竟然沒把王女寵壞。
拓拔嵐她不愛住在王庭,也不喜過衆星捧月的日子,反倒對十分嚮往大興,十多歲開始便前往大興拜師,學武學藝,很少回北漠王庭。
正因如此,拓跋賢殺兄奪位的時候,把老北漠王的幾個兒女都殺了,只有遠在大興的拓拔嵐逃過一劫。
這位王女在拓跋賢上位之後就一直消聲滅跡,別人都以爲她已經被叔叔或堂弟派人暗殺了。
卻不想,在這種關頭忽然冒了出來。
這絕不是巧合。
甚至可以說是這位王女潛伏暗處數年之久,選定的一個最佳時機。
秦灼知道拓拔嵐的身份之後,基本就能猜出了這人的來意。
老北漠王死後,拓跋賢爲掌權迅速除掉了不能爲自己所用之人,拓拔嵐從原本備受寵愛的王女,變成了東躲西藏才能落下來的後患。
如今的拓拔嵐對北漠衆臣來說,也就是個前朝王女,願意爲她所用的人不多。
秦灼率兵打到了天霜城,反倒是拓拔嵐最大的機會。
拓拔嵐能不能一舉翻身,把拓跋瀛踹下王座,爲父報仇,就看着一次了。
秦灼自然不怕對方動手。
就算真打起來,她肯定也不是喫虧的那個。
所以此刻,神色從容地開始泡茶。
謝無爭見狀,連忙上前道:“我來。”
秦灼也不與他爭,好整以暇地讓謝無爭和初五過來坐。
好似拓拔嵐說不說話,說什麼,她都不甚在意。
這樣一來。
比秦灼還年長几歲的拓拔嵐先沉不住氣,開口道:“拓拔嵐這次來,是想代表北漠與君上談和。”
“談和?”秦灼笑了一下,“你拿什麼和本君談?”
她雖做了永安君,卻很少在人前自稱‘本君’。
忽然換了自稱,瞬間氣勢逼人。
一旁的顧公子覺着自己不該在秦灼邊上坐着,心道:本公子這會兒是不是該跪着?
剛準備坐下的初五立馬就站直了,侍立在秦灼身後。
拓拔嵐被她噎了一下,剛要開口,便聽秦灼再次開口道:
“本君尊稱你一聲王女是給你面子,你得了面子說話反倒心不誠,着實讓本君失望。”
“君上!”拓拔嵐聞言,神色微變。
秦灼觀她面上變化,心道:
美人就是美人,臉色難看起來也不醜。
不過拓拔嵐此來,事關兩國,秦灼連言語上都不願想讓半分。
非要讓對方認清眼前情勢纔行。
秦灼道:“本君這十五萬大軍既然已經到了天霜城,便再無與北漠談和的可能,更何況……”
她微微挑眉,“如今的北漠王是拓跋瀛,王女是卻是前朝的王女,若在北漠王庭公然露面,只怕一時三刻便性命不保,這樣的你,拿什麼來跟本君談和?”
拓拔嵐聽她這樣說,便知這位永安君不止驍勇善戰,而且還是個說話都不讓半分的主兒。
當下,便再次行禮道:“阿嵐失言,望君上海涵!”
“哦?”秦灼尾音微微上揚。
只說這一個字。
言下之意卻已十分明顯:你哪句失言?
拓拔嵐也是個能屈能伸的,沉吟片刻後,就改口道:“阿嵐此來,是想代表北漠向君上求和。”
求和與談和,雖然只有一字之差。
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談和,是在兩國還公平對等的情況下,商談。
求和,則是北漠低姿態,需忍辱受屈才行。
說話間。
謝無爭剛沏好茶,端了一杯遞給秦灼,然後又遞給顧長安。
初五是不喝茶的。
他嫌茶苦,跟着秦灼他們喝了幾次,都不願意再喝了,根本就搞不懂爲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喝茶。
秦灼不緊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才繼續道:“本君還是那句話。”
都打道北漠人老家來了,還和什麼和?
就算真的在天霜城止戰,拓拔嵐一個前朝王女也代表不了北漠,做不了北漠的主。
拓拔嵐有些急了,“君上是覺得阿嵐不配代表北漠?”
“不是本君覺得。”秦灼語氣淡淡,反問道:“王女如今還能號令幾個北漠人?認識北漠朝中幾個大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興如此,北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