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蕭雅出嫁這一行,浩浩蕩蕩數百人,她帶了不少軍需當嫁妝,運送的馬車一車接着一車,拖慢了行程。
同日離京的高慶忠趕去北境送了命,秦灼成了永安君的消息,幾日傳遍天下。
她們這一行才快趕到雲川城。
陸大將軍的府邸,兵力便在這雲川城裏。
蕭雅這一路,基本都在馬車裏,除去喫睡,大多都在看書。
也就是她打小就性子嫺靜,這要是真讓蕭婷來,只怕不等跟陸小將軍成親,在路上便悶死了。
路途遙遠是真的遠。
這一路行來,再也不復京城那般繁花盛況就算了,還因爲反王攪得民不聊生,入目皆是百姓流離失所,青壯年都被抓去當了兵,只剩下幼無人養,老無所依,一片淒涼景象。
蕭雅這一路喫不好,也睡不好,又瘦了許多。
隨行的嬤嬤和侍女都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無論說什麼話安撫都沒用,蕭雅也不用她們說好聽的話哄着,一句“我沒事”說了一路。
眼看要到雲川城,大約還有二三十里路。
午後,陽光遍地時,途經百花谷。
先前是一路的滿目淒涼景象,此處滿山谷的月季盛放,紅白粉紫,芬芳鬥豔。
西南之地,四季如春。
但真正能讓人感受到西南好的,這一路行來,也只有這一處。
衆人趕了半天的路,都累極了。
便決定在此處稍歇。
“公主!這西南之地果真跟京城大不一樣呢!”
“京城這時候冷的很,花都還得養在暖閣裏……”
兩個侍女同蕭雅說着話,請她下馬車賞花看景,散散心。
蕭雅原本是不大想動彈的。
她從來沒有連着坐過這麼多天的馬車,就算侍女們精心伺候,也免不了昏沉難受。
但實在是扛不住嬤嬤侍女們擔憂的眼神,便下了馬車,在花叢邊走了走。
身後幾名侍衛跟着,是保護,也是看守。
蕭雅倒是不太在意,隨便走了走,折了幾支心儀的粉月季,就抱着回到馬車上。
可這回,蕭雅登上馬車,侍女在旁一掀開簾子就瞧見車廂裏有個灰衣青年,險些喊出聲來。
那青年連忙伸手捂住了侍女的嘴,“姑娘莫喊,我奉君上之命,來接四公主。”
君上。
是現在北境那些人對秦灼的尊稱。
蕭雅聽見之後,穩住心神,若無其事一般抱着粉月季走入車廂,先開口讓侍女不要出聲。
而後才問那灰衣青年:“秦灼讓你來接我?”
“是的,公主。”何正抱拳朝蕭雅行了一禮。
其實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公主了。
但眼前這位跟秦灼完全不同。
四公主雖是奉旨出嫁,卻沒有穿嫁衣,她穿的一襲淡紫色羅裙,哪怕是趕路途中,依舊妝容細緻,從衣衫從裙角沒有一處不是好生裝扮。
正值妙齡的少女抱花而立,卻比花還嬌豔。
四公主不是傾國傾城的那種美人,卻自帶嫺靜文雅之氣,嬌弱柔美。
比畫上的仙子,還好看。
像何正這樣打小便混跡江湖的時候,哪裏見過這樣嬌花似的美人。
他生怕多看一眼,都會把這位四公主給看傷了。
說話間,連忙低下頭,連嗓音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君上曾經說過,有她在,就不會讓公主去和親。這次皇帝要公主下嫁陸家子,雖非和親,但也差不多,所以特意派人接公主去北境。”
秦灼說不會讓她和蕭婷去和親的話,只有她們三個人知道。
這青年能知曉這事,他定然就是秦灼派來的,所說不會有假。
但蕭雅聽完之後,只有一個疑問:“她讓你一個人來?”
“不不不……”何正連忙解釋道:“君上對公主十分看重,自然不止我一人。”
只是他們這些江湖中人,行事還是有點魯莽。
上次在北明城外劫秦灼,那動靜鬧得相當大,人被嚇着,那是因爲人家大殿下膽量過人。
但這位四公主不行啊。
六叔他們也怕劫人的時候,把人家小公主給嚇壞了,所以特意讓他先來打個招呼。
現下另外一百多號就潛伏在這百花谷。
只等這何正同這位小公主說完,發信號,就立馬一擁而上出來把人劫走。
何正也沒好意思直接跟人家四公主說你太弱了,便說是自家君上特意交代的,“君上說了,讓我們來接公主的時候,別嚇着公主。”
蕭雅有些不太相信,“她有那麼細心?”
何正聞言頓時:“……”
這公主看着柔柔弱弱,着實不太好糊弄啊。
他有些尷尬地擡手摸了摸頭,不好再多說什麼,只道:“公主有什麼要帶上的,趕緊收拾收拾,待會兒我這信號一放,他們就來了。”
話聲未落,忽然有人飛馬而至。
蕭雅聽到動靜,側目看去。
隔着車簾,隱約可見馬踏花海而來的,是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
四周坐着休息的護衛和隨從們都來不及阻攔,那人便打馬到了車廂前。
護衛們連忙衝了過來,護在馬車前,高聲呵斥道:“此乃四公主玉駕,不得放肆!”
“大膽賊子,還不速速離去!”
來人被呵斥了,也不曾退後半分,反而自報家門:“我姓陸,陸乘風。”
衆人一聽這名字,不由得愣住。
陸乘風,那不是就是四公主要嫁的那位陸小將軍嗎?
他怎麼來了?
在場衆人都滿心疑惑。
送親使徐大人見狀,上前寒暄道:“原來是陸小將軍來了,先前我都傳信給陸大將軍,說好了,你們只需在雲川城相迎即可,小將軍怎麼還親自來了這百花谷?”
車廂的何正一聽來人是陸小將軍,頓時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裏鑽。
蕭雅也慌了一下。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藉着把粉月季放在案上的功夫,用手勢示意何正窩到角落裏。
後者反應過來,立馬照做。
誰知道出來辦趟差,還能遇上公主的未來夫婿。
這一個車裏,一個車外的。
若是被發現了,還真解釋不清楚。
何正窩在角落裏,拉過一旁的毛毯往自己身上一蓋,屏住呼吸,只當自己是個大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