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人到了京城附近卻要掉頭離開，如此不守約定的事，張閣老怎麼也不站出來指責一番啊？”楚牧到了一了眼內閣諸公，出了這麼大的事，放在以往無論如何張淵肯定是要站出來先把西原人罵一通的，可今日問起明律掉頭的事，張淵屢屢迴避楚牧的眼神，顯然這件事不是那麼單純。
張淵被點了名，想不出列都不行，不過他也不怵一副大義冽然的樣子向前一步，大聲道：“回陛下，臣等只是按照慣例，未免諸國同時入京造成混亂，便安排各國按順序入京，並將文書發往各國使團，想誰那西原不懂之土之禮儀，接到文書竟直接掉頭就走！臣以爲這是西原人故意裝腔作勢，無非是爲了後續議和談判叫價做準備！”
“哦！就因爲這個？可是禮儀上有所親疏，以致明律產生誤會？”楚牧懷疑內閣是安排了人去接各國使團，獨獨不接西原所以明律不爽了。
“哎，那倒沒有，內閣議定，派出禮部尚書於正陽門迎之，以往也就高美王前來會派出二品大員相迎，此番對西原已是頂格接待了！”高光義嘆了口氣，小聲的似是嘀咕的道：“許是明律聖卿對如今順序有異議吧！”
楚牧知道這是高光義在提醒自己問題所在，便道：“將諸公議定的如今順序拿給我看看！”
袁復一聽這話，趕緊從袖中取出一封文書，呈給了皇帝。竇鼎之和張淵見狀便知袁復早就做了準備，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袁復佯裝看不見，心想這是你倆力主頂下來的，可別想拉着我一起背鍋。
楚牧打開公文仔細的瀏覽內閣排定的順序，曾經得到太祖“大文第一藩屬”殊榮的高美自然位列第一，這也是慣常的安排。既然排了高美第一個入城，那就應該安排西原最後一個入城，顯示其壓軸的分量。
可楚牧直接翻到最後，卻發現最後一個不是西原！楚牧一下子就明白了明律不悅的原因！
這一次各國入京是爲了朝見天子，而西原不是啊！人家是來和大文訂立合約的！所以本質上其他國家是大文的藩屬，而西原是和大文平等的關係，大文顯然不希望強調這一點，不想背上罵名的內閣尤其是議和的主導者竇鼎之更不希望強調這一點，所以他們就搞了一個小動作。
本來應該將西原和其他各邦區別開來，要麼西原先入城顯示大文之重視，要麼西原最後入城顯示其壓軸。可內閣偏偏把西原使團的入城時間夾在了其他各國之間，這就給人一個印象——西原和其他國家一樣也是來朝覲的。
當然內閣也不傻，就怕西原看出端倪，所以給其他國家的文書都是完整版，只有給西原的文書只寫明瞭他們的入城時間。可終歸還是被明律發現了其中的小九九。
楚牧合上文書，他是真沒想到這羣濃眉大眼的人精還會搞這種小動作，問道：“這是誰想出來的招啊？”
袁復有意無意的擡起頭看了一眼首輔，竇鼎之倒也坦然，直接站了出來：“是臣決定的！”
“首輔何必這麼如此麼！”楚牧嘆了口氣。
竇鼎之並沒有解釋，也沒法解釋。即使如今明律都快到京城了，還是有很多人反對大文和西原議和，尤其是清流派的官員一直上書反對此事，竇鼎之雖然從沒有提過，但其實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當然這些壓力他也是預見到了的，這也是爲什麼起初他和西原密會，一定要堅持西原在朝覲期間派人來談議和。也只有這個時候來，才能造成一點西原在給大文低頭的感覺，面子上大文贏了，很多事就好談了。
張淵一看竇鼎之不吭聲，便說道：“此事不光首輔決定，臣也是完全贊同的！正所謂客隨主便，西原遣使而來，我們做出妥善安排，他們就該欣然接受。兩國相交當知禮曉義，明律臨到京城來這一出，簡直枉顧了陛下誠意相邀！哼，這幫子夷狄！”
袁複本來已經準備反駁張淵，一條腿都伸出來了，結果張淵最後一句把這事拉到皇帝那個高度去了，他馬上就把那條腿收縮了回來！
楚牧就知道張淵要把調子拉高，直接說道：“罷了！這件事我看雙方都有些不妥，內閣如此安排西原使團，他們大概覺得咱們是要趁機貶低他們。當然了，明律藉着這事掉頭就走，也是輕率！”
高光義一聽皇帝這話是各打五十大板，便馬上幫腔道：“哎，內閣也有失誤，西原雖然是蠻夷不知禮儀，但如今這情況於我大文不利！本來此事要麼就不幹，不和西原議和只是朝覲也無事。可如今天下人皆知西原受邀前來，若是到了京城轉頭又走，即使是西原理虧，我大文面子上也不好看！”
楚牧點了點頭，道：“嗯，高閣老說的在理！大文的體面爲大，既然次輔已經派人攔住了明律，我看還是重新安排！派人去告訴明律，朕許他壓軸最後入京，讓他回來吧！”
本來楚牧想自己一錘定音，別的大家還爭論，不想自己這麼說了，幾位閣老還是不吱聲。
“還有什麼問題麼？”楚牧問道。
袁復這才拱手道：“回陛下，其實首輔顧全大局，已經同意再做安排讓明律最後入京了，可現在那明律不肯善罷甘休！”
“什麼意思？他還真要走啊！”楚牧問道。
“據回報，明律聖卿說回來也行，不過不光要求不能夾在大文藩屬使團中間入城外，還要求大文西原對等，需派出一位內閣大臣前往迎他！”袁復拱手回道。
這是要把西原的面子賺足啊！
楚牧一聽便知現在癥結所在，其實內閣諸公也知道這個時候了，不能讓明律走了，否則大文面子上掛不住，事後必然面臨排山倒海的指責。
明律也是個會算計的人，你們大文不是想搞出一副我西原低你們大文一截的錯覺麼！那好，我就非要求對等，我是西原聖卿就非得有一位大文內閣大臣在正陽門前在衆目睽睽之下迎接我！否則我就不入京城！
明律知道大文不會輕易讓他走，非要給西原掙面子。可問題這面子就算楚牧想給，內閣也沒人願意去啊！中土的人恨死了西原，這要是跑去正陽門接明律，還不得被人罵死啊！
楚牧蹙眉看着內閣諸公，這時四個人很有默契的都躲避着皇帝的眼睛，免得被楚牧點名派去正陽門丟人！
楚牧也是爲難，他知道這四個人精都不願意去，就算硬逼着他們去，且不說人家能突發疾病，偶感風寒，小妾生產老孃拉稀放你鴿子，就算此刻答應，背後將消息散出去，說皇帝要求閣老去接西原聖卿，朝堂袞袞諸公免不了一堆奏書轟炸。
正當楚牧有些爲難的時候，腦中突然了小八的聲音“陛下，我是小八，但現在不是我要和您說話，是西門家公子也就是曾經的郭少衛非逼着我跟您傳音！”
楚牧扭頭看着站在角落的郭放舟和小八，用不屑的眼神告訴他們有屁快放。
“西門家公子兼郭少衛讓我轉告您，他想將功贖罪，特別爲您推薦一位適合去接明律，又讓雙方都不丟面子的人選！”小八傳音道。
楚牧蹙眉看着郭放舟，心想還能有讓兩邊都滿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