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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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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文永平二十一年的清明,盤踞京城數日的烏雲終於散去,豔陽高懸於萬里長空,和風輕拂過大街小巷。

    難得的好天氣,百姓們若是出城登高望遠,遙思先人,何其悠哉。

    文人們酒肆吟詩作對,醉酒當歌,何其雅哉。

    紈絝們青樓鶯歌燕舞,長鞭蠟燭,何其快哉。

    可今日九門緊閉,茶館酒家皆封板不業,往日熱鬧的大街上也不見人影。偶有行人走過被巡街的兵士發現,輕則呵斥重則一頓拳腳後緝拿下獄。

    偌大的京城一片肅殺,只因爲昨夜皇帝陛下駕崩了……

    “嗚呼!宮車晏駕,天下蒼生何之所倚?嗚呼!明君崩殂,江山社稷何之所靠?嗚呼!聖上已去,四方夷狄何之所教?嗚呼……”

    國子監大成殿前,祭酒大人聲淚俱下的宣泄自己對於皇上離去的傷悲,身後數百名監生身着白衣,伏身跪在還略微潮溼的地上抽泣。

    正當祭酒大人要第十一次“嗚呼”時,忽然看見一名監生直挺挺的跪在那裏仰望着天空,他下意識的也擡起頭張望,可空中除了灼眼的烈日並無其他異樣。

    老祭酒蹙眉,想着此子何其大膽,悼念皇帝陛下的時候居然也敢開小差。再定睛一看原來是新來的監生楚牧,這讓老祭酒更是火冒三丈。

    這楚牧年約二十,本來只是鄉下農人,識不得幾個大字,更無功名在身,按說是絕不可能入國子監學習的。

    可他還有一層身份,乃是大文朝太祖皇帝十世孫,和劉皇叔一樣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太祖曾下詔,每年從楚家子孫中擇優選取十人送入國子監學習,學成直接授予官職。一般來說這些寶貴的名額都會被那些有權有勢的大族霸佔。可今年不知怎的,楚牧這個父母早亡家徒四壁的鄉野皇親能被選中。

    開春後新生陸續前來,獨獨不見楚牧。國子監一向獎懲嚴明,入學都敢遲到,祭酒便準備除了他的學籍。

    萬幸除籍的公文還沒寫完,兩日前京兆府的衙役把昏迷的楚牧給擡來了。

    原來楚牧僱不起車馬,一路上全靠兩條腿。可偏偏他不認道,剛離家就轉了向,本來八百里的路生生繞了一千三百里還沒到,幸虧半路上遇到來京的商隊得以結伴同行。

    眼看都快到京城了,卻又碰上土匪攔路搶劫。其他人也就是被搶了點錢,到了楚牧這,也不知是嫌他錢少還是看他眉清目秀,直接把人搶了。

    京畿重地發生攔路搶劫,官府自然重視馬上派出人馬搜捕,很快就找到那夥匪徒。經過一番廝殺,終於將全部賊人擊殺,在死人堆裏找到了衣冠不整的楚牧。

    聽聞他這一路的遭遇,看着少年郎清秀的容顏,老祭酒不免對其產生一絲同情,也後悔倉促之間就做出除其學籍的決定。

    誰知這楚牧昏迷醒來,人都站不穩找人攙扶着尋到祭酒,祭酒以爲他是來爲遲到的事解釋。

    結果楚牧一張嘴就問能不能提前支取這個月的膏火銀,他着急要去大悅樓……

    那大悅樓可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樓啊!老祭酒聽完都懵了!

    而楚牧一臉真誠,滿懷期待的看着老祭酒。

    老祭酒更懵了!這廝這是什麼表情,到底在期待什麼!難道他真的覺得學生找校長要錢去逛青樓這種亙古未有的請求,老夫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同意?

    要不是老祭酒以爲楚牧是被打劫打的腦子出了問題,恨不得當即將其趕出國子監。不過依然疾言厲色的一頓訓斥,希望此子能改過自新。

    可祭酒大人終究低估了這鄉野皇親要逛青樓之決心。

    第二天楚牧連哄帶騙從剛認識的同窗那裏借來銀子,發現國子監平時不讓監生隨便出去,就爬上數丈的高牆,摔得腳都崴了,還是義無反顧的奔向了大悅樓。

    等到晚上衣冠不整的楚牧回來,立馬被祭酒下令綁在大成殿前反省。哪知夜深人靜之時,伴着濛濛細雨,此子居然在聖人像前赤身熱舞……

    ……

    想到這兩天楚牧的重重惡劣行徑,老祭酒已經怒火中燒,現在悼念皇上居然還敢開小差!

    是可忍孰不可忍,憋了一肚子火的老祭酒正要厲聲訓斥這豎子,卻發現剛纔頭擡猛了,脖子僵住了……

    遲遲等不來第十一聲“嗚呼”,有些哭的本就不走心的監生微微擡頭,看見身邊不遠處的楚牧和殿前的老祭酒都仰望着天空,他們也疑惑擡頭張望。

    逐漸的抽泣的人越來越少,仰望天空的人越來越多。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擡頭容易低頭難。在場的監生們誰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但大家都在看,自己也只能硬着頭皮看。

    當然,最尷尬的還是衆人前方的祭酒大人。一滴又一滴的汗水從他額頭流下,他依然沒有找到扭轉現在這局面的辦法。

    嗚呼,老夫爲之奈何乎!

    這時第一個擡頭的楚牧慢悠悠的低下了頭,不解的看着身邊那些伸着脖子盯着天上看的同窗們。自己剛纔望天是根據太陽的位置大概的估算現在的時間,他們在看什麼呢?

    楚牧現在心裏很煩,他煩皇帝哪天崩不好,非要昨晚崩;他煩皇帝崩了,祭酒非要在國子監臨時開個皇帝追思會;他更煩待會還要跟隨祭酒大人入宮瞻仰皇帝遺容,明明其他監生不用去,而他這個姓楚非得去。

    他今晚只想去大悅樓!必須去大悅樓!去不了大悅樓他就活不下去!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楚牧看着祭酒和監生們像是在較勁一般,完全沒有結束這場望天大賽的意思,他等不及了,不能耽誤了晚上去大悅樓啊!

    “嗚呼!”

    已然快堅持不住的監生們心中爲之一振,以爲祭酒大人終於要繼續嗚呼了,紛紛扭頭望向老祭酒。

    老祭酒一臉懵,“我沒嗚呼啊!”

    衆人中間的楚牧站起身來指着天空大聲道:“嗚呼!正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前幾日烏雲蔽日,而今天子崩逝,卻紅日高掛!爲何!”

    監生們全都驚了下巴都快掉了,老祭酒更是驚得脖子都軟了。皇帝死了反而撥雲見日了,這不是暗指,不,這是明說永平帝是昏君啊!

    嗚呼,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正當老祭酒舉起顫抖的手要斥責之時,楚牧面不改色說道:“嗚呼!聖上仁慈,愛子如民,那不是太陽,那是陛下!陛下在天上要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子民,最後用溫暖的陽光照耀他守護的萬里河山!嗚呼!陛下啊!”

    楚牧說完跪在地上對着太陽磕頭。老祭酒一下愣住了,完全沒想到楚牧的話鋒轉的這麼突然。

    其他的監生看見楚牧跪地磕頭,有的也跪下跟着磕,還有一部分不知如何是好,紛紛望向祭酒大人。

    老祭酒轉念一想,楚牧這一出也算解了自己的圍,大喊道:“嗚呼!陛下仁之,化日而澤萬民!陛下義也,如虹而耀四方!”說完跪下望日而拜。

    楚牧跪在地上暗自竊喜,自己弄出這麼大個高潮,就不信這臨時追思會還不劇終。不過,他的計劃還沒完,如果就這麼結束他待會還得跟着祭酒入宮瞻仰皇帝遺容,他可沒這個時間。

    於是楚牧陷入回憶,尋找記憶裏上輩子那些傷悲的事,其實也不用尋找,一想起來都是淚,片刻後他便淚流滿面的站起身來。

    “沒有陛下的恩澤,楚牧何有今日,沒有陛下的仁德,大文何來繁盛!陛下啊!”楚牧對着太陽一頓哀嚎,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兩小步。

    按他的計劃,如此傷悲的自己再跪地磕兩個頭,起身時因爲情緒激動昏厥過去,大家親眼目睹,多麼完美的病假理由,總不能都昏了還把自己擡進宮看皇帝遺容吧!

    可楚牧自己都沒注意自己剛纔往前走了兩小步,而兩小步前的地面微微有些隆起,他哀嚎完按計劃猛地跪地磕頭,正好磕在了那微微隆起的地方,頓時覺得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管怎麼說結果都是昏了。

    楚牧並未完全喪失意識,他還記得兩天前他就是這麼迷迷糊糊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也還記得他今晚必須要去大悅樓接頭,否則自己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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