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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6 章 謝首輔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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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枕玉茫然地看着前方,這輩子都不曾想過,顧君霓的劍有一天會指向自己。

    他沒有做任何防備。

    溫熱的血從肩膀處滲出來,微冷的空氣中瀰漫鐵鏽味,風中裹挾的腥味令人頭暈目眩。

    而顧君霓亦是臉色猛地一變,完全沒想到以謝枕玉的身手,竟然會避不開她那一劍。

    她不知對方腿傷在身且愈發嚴重,只想他是故意如此,不由驚怒萬分。

    “謝枕玉!你取別人性命不成,現在便要用自己的性命來逼我了嗎?”

    他身爲北秦首輔,但凡在大周的地盤上受了傷,事情的嚴重性便會上升到兩個國家的層面,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而受傷,大周都被詬病敷衍怠慢了貴客。

    萬一她剛剛刺偏了些,謝枕玉就身受重傷或者命喪當場的話,大周要怎麼跟北秦朝廷交代?

    怕是她就算放棄了公主之位,也得被整個北秦戳脊梁骨罵,再想和容湛成親,都要被打上爲了情愛不顧家國的罪名。

    迫於輿論壓力,她和容湛這輩子都別想安生在一起!

    想到這裏,顧君霓滿腔怒火和委屈,語氣急促地吼道:“我到底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纔要被你這般折磨爲難!招惹不起,連躲也不成了!”

    謝枕玉本就失血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煞白,五臟六腑痛得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蘭陵……竟是這樣想他的嗎?

    原來他在對方的心中已如此不堪。

    容湛也從這驚變中回過神來,冷沉下臉無比嚴肅地道:“快!立刻送他去醫館,附近人多眼雜,千萬不能走漏風聲!”

    他已顧不得與謝枕玉的私人恩怨,追究他爲何要痛下殺手。

    面前這種情況,站在一個臣子的角度,他必須第一時間控制現場與消息,以免引發輿情擴散,給天子夫妻帶來棘手的麻煩。

    眼看容湛就要上前,顧君霓眼疾手快第一把抓住他。

    “且慢!他便是受了傷,也有的是力氣揮劍,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讓我來吧。阿湛,你想辦法把附近的人支開,然後去叫月隱星沉來!”

    她去書院上課的時候,月隱星沉便會回京城動物園幫忙,人就在這附近。

    這會兒星月兩侍衛已經下了工,正在附近的酒樓裏喫酒,剛纔還巧遇過他們。

    容湛秀眉擰得更緊,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還是理智勝過了感情的主宰,點點頭壓抑着焦急快步離開了。

    謝枕玉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倒,持劍的手以劍尖拄在地上,輕輕顫抖。

    他擡頭看向顧君霓,鮮少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悲涼的笑:“呵……蘭陵,你就那麼緊張在意他麼,還是在你心中,我是那樣的卑鄙小人?”

    她不許容湛靠近,分明就是擔心他會趁其不備動手偷襲。

    顧君霓眸光冰冷地盯着他,“你不是卑鄙小人,但以你今晚的癲狂舉動,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得而知!”

    謝枕玉被她不信任的目光所刺痛,露出一抹似哭非哭的笑。

    “你甚至怕我對你動手。”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顧君霓不予回答。

    沒錯,她絕不會讓容湛陷入危險當中,甚至自身對謝枕玉也保持着五分警惕。因爲這樣的謝枕玉太陌生,全然超出了她過往的認知與掌控。

    他都能做出當着她的面殺人的事來,甚至不惜以自傷逼她,怎麼不怕他徹底發了瘋,拉着她一起走向滅亡?

    情殺一事並不罕見,從情感漩渦中掙脫的顧君霓理智無比,甚至理智的近乎冷酷。

    冥冥之中,兩個人對彼此的態度竟以曾經爲對照,來了一場鏡像反轉。

    當初有過無數次,一方的真心柔情撞在另一方的殘酷理智上,撞得頭破血流,有苦難言。

    如今,謝枕玉終於嚐到了其中滋味是何等令人心痛。

    他忽然間就明白了,當初顧君霓一些出於善意初衷的舉動被他誤解爲霸道刁蠻時,她爲何選擇倔強沉默,也不肯低頭辯解半句了。

    因爲不被愛人所信任包容,一切解釋都是蒼白徒勞的。

    積攢許久的勇氣在這一刻被無力的絕望所取代,謝枕玉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眸光沒有焦距。

    他面上無淚,心中卻已淚流成河。

    容湛回來得很快,他離開的時候,將路邊樹下的施工時用的路障牌搬到了園子入口處,路過的旅客不知內情,看到提示禁行的牌子後便都繞開這裏。

    月隱星沉正喫着酒便被帶來了,匆匆趕到現場後皆是一驚。

    “我的天哪,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怎麼回事,難道遇上了刺客不成?”

    顧君霓這才微微放鬆下來,收回目光命令道:“月隱把謝枕玉帶下去,找個靠譜的大夫來包紮,別走漏了風聲,星沉儘快去皇宮裏報信。”

    她顧不上多說,只能是等雲苓來了以後再慢慢解釋。

    月隱迅速上前去扶人,“靈素的藥鋪就在東邊,謝大人請隨我來。”

    謝枕玉僵硬的身體一動不動,卻是擡起蒼白的臉看向顧君霓。

    顧君霓眉頭微微一皺,正想說什麼,身側氣喘吁吁的容湛卻掩面不住地咳嗽起來,皺着眉頭兩頰泛紅。

    她頓時心臟一緊,連忙抓着容湛的袖子關懷道:“怎麼突然咳得這麼厲害,莫不是舊疾復發了?”

    鎮國公夫人跟她說過,容湛的病已經痊癒了,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但體質還是比尋常人弱一些的,劇烈運動或者過分的刺激都會讓他的心臟感到不適。

    “我沒事,不過是剛纔跑得急了些,喝了點冷風。”

    “走,莫要在這裏吹風了,去那邊鋪子裏討杯熱茶喝。”

    顧君霓一臉緊張,說着便要拉着容湛走。

    謝枕玉見她的目光僅落在自己身上一瞬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不僅咬牙悲聲道:“蘭陵……別走,我求求你,別走好嗎?”

    他祈求的聲音顫抖着,帶上卑微之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顧君霓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道:“月隱,動作快些,我去去就來。”

    “哦、哦……”

    夜幕下,謝枕玉看着她牽着容湛遠去,冷風中隱約有低聲交談傳來。

    “君君,真的要讓月隱一個人處理嗎?我去藥鋪裏也有熱茶喝。”

    “你傻呀,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動,我怎麼放心得了?”

    月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能蹲下身來,“謝大人,屬下來扶您。”

    身旁的人遲遲未動,他擡頭看去,卻是一怔。

    寒月之下,兩行晶瑩之色在冷光中閃爍,那張臉上的神情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

    謝首輔……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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