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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齊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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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延舟黑眸裏閃過了一道微光,就算此時只是對着個孩子,他也很認真地問:“你要把這碗麪給我喫嗎?”

    小驚蟄搖了搖頭,奶聲奶氣:“是我們一起喫呀。”

    謝延舟垂眸瞥了一眼,鼻尖飄散過麪湯濃稠的香味,薄脣輕揚,無聲嗤笑。

    這碗麪跟徐寧桁這人差不多,清湯寡水,看着很清淡,實際喫起來應該也不怎麼樣,他謝謝他女兒的善良和愛心,但他應該是喫不下去的。

    這是徐寧桁做給他的妻子的面。

    謝延舟看着小驚蟄的眼睛,外人總說他們父女倆並不像,他之前也覺得他們不像,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後,比如此刻,他就覺得他們的眼睛格外相似,並且還能心靈相通。

    他才抿直脣線,還沒說什麼,小驚蟄就能猜到他無恥的想法。

    她壓低了聲音,小小聲道:“爸爸,你不想喫嗎?”

    謝延舟點頭。

    小驚蟄眨巴眨巴眼睛,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瞭然地嘆氣:“好吧,你不想喫也可以的,你是不是也不想讓我喫呀?”

    謝延舟在小孩面前也沒有作爲大人的羞恥心,他坦然地承認了。

    “那我也不吃了。”小驚蟄心裏閃過了一絲愧疚,她心想,她只是騙騙這個被傷了心的可憐的爸爸,她等會一定會喫完徐粑粑給她煮的面的,不能辜負徐粑粑的一番心意。

    謝延舟黑眸裏浮現了淺淺的笑意,胸口暖流涌動。

    她的可愛能治癒他的不開心。

    從前的他也是他自己,但他卻總覺得像是另外一個人,固執又有偏見,爲了所謂的尊嚴和自我世界觀架構,深深地傷害了他的女兒,他又何其幸運,多年後的試圖補救,還能挽回這麼可愛的一顆心。

    他捫心自問,如果謝冠辰對他不管不問,不期待他的到來,認爲他的存在可有可無,他會因爲謝冠辰年老之後的示弱道歉而願意原諒麼?

    當然不會,他比小驚蟄自私無能多了。

    他從小雖然得到爲數不多的父母之愛,但他至少在父母身邊長大,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小驚蟄呢?在他不知道她存在的日子裏,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鄉下努力長大,不敢認媽媽,不知道爸爸是誰,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兒後,他還對她冷漠不耐,不認她,逼迫聞柚白,導致她們母女倆遠離故土,漂泊在外。

    謝延舟抱着小驚蟄去了陽臺,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搖籃椅子,他把她放了進去。

    小驚蟄笑得很開心,要他輕輕地給她晃着。

    微風吹來,她清脆如鶯啼的嗓音也彷彿夾着風中的陽光,她喊一聲:“爸爸。”

    謝延舟就不厭其煩地應答一聲,他不知道的是,他脣畔也含着難以磨滅的溫柔笑意,在和孩子相處的過程中,他慢慢地學會了服軟低頭。

    他在網絡上也關注了幾個分享和女兒生活的視頻號,他們的女兒可愛是可愛,但大多沒有小驚蟄這麼乖巧,都有點氣人,還容易生氣,但一看就是被愛着長大的女兒,他多看了一些視頻後,很認可他們說的類似的那句話,他不太記得原話了,只記得大概意思——小公主沒有安全感,你以爲的乖巧聽話懂事,其實是她小心翼翼地討好,她怕再被傷害或者拋棄。

    他和小驚蟄的關係發生質變的時候,就是聞柚白受重傷躺在病牀昏迷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小驚蟄別無依靠,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他這個父親,所以,她總是會無意識地討好他,想他開心。

    但他是她的爸爸,他們的關係不該是這樣。

    他希望,或許有一天,小驚蟄會像那些視頻裏的女兒一樣,會給他塗指甲油,給他化妝,把他當作洋娃娃來養着,會對他任性地發脾氣和撒嬌。

    但他此刻慈父心裏作祟,完全忘記了小驚蟄的性格。

    她到了要把自己當小大人的年紀了,她要是知道謝延舟的想法,只會傲嬌冷哼:“我纔不這麼幼稚呢,那是三歲小盆友纔會做的事情呀。”

    *

    聞柚白還沒把面喫完,她的康復師就來了,她後腰的脊椎還需要治療。

    徐寧桁看了眼康復師,後面還跟着兩個助理,他心裏無聲地嘆氣,至少現在的謝延舟對她挺上心的,但願失而復得能讓謝延舟學會愛和珍惜。

    徐寧桁也不是不看好謝延舟,但他也不得不提醒聞柚白:“柚柚,謝延舟他是天生的資本家,一切皆爲利,自私又貪婪,心思頗深,又難以揣測,他現在想要重新追回你,他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天下沒有資本家的免費午餐,他一定想從你這邊獲得更多的利益。”他語氣微頓,發自真心地補充道,“柚柚,你要對他有所保留。”

    聞柚白脣畔笑意淺淺:“我會的。”

    人不會踏入同樣的兩條河流,她怎麼用無止盡地在謝延舟身上摔倒?

    但她現在被他困在這裏,離不開,也無法離開,她也不想說什麼狠話,狠話說再多都不如直接做點狠事。

    徐寧桁等聞柚白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完字後,就離開了。

    聞柚白靜靜地站在門口,看着他的車子遠去,莫名有一股失落的悵然感,那種從心裏涌上來的失落幾乎吞噬了她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走了,康復師在等你。”謝延舟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狠狠地攥着,青筋畢露。

    聞柚白又沉默地站了會,她胸口沉沉起伏,還是覺得莫名止不住的難過,沒有眼淚,但是悲傷。

    謝延舟從她身後摟抱住了她,他的薄脣碰了碰她的耳垂。

    “就這麼捨不得麼?”

    她覺得他有些煩人,便低聲道:“是啊,我就在想,我怎麼就不能享齊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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