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雲還在努力地回憶着這兩年多時間在三司的感受。
因爲許佩問他在三司過得怎麼樣。
於是唐正雲真的在很認真地回憶着他從副經理到經理的點滴。
包括工作、生活等事務都一一在彙報。
多數時候都在檢討工作當中的不足。
許佩也有點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嘴欠，非得問這麼一個不清不楚的問題。
許佩在想，如果對面坐的是王宇的話。
他會怎麼回答。
他是不是會第一時間明白自己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來上一句，“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接受。”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唐正雲真的能聽得懂自己的問題。
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所以，許佩其實一直都沒有責怪過唐正雲在工作當中是不是讓她變得被動。
幾乎都是以鼓勵爲主。
唐正雲幾乎是用一種稍顯羞澀和謹慎的方式把他要彙報的所有工作都彙報了出來。
一個大男人爲什麼會有羞澀的表情？
許佩又不是情感白癡，當然明白他的情感當中參雜了些不該出現的東西。
如果是王宇的話，聽到許佩的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他就會猜到，接下來不是免職，就是調離。
哪用得着這麼多廢話？
許佩調整了一下問問題的方式，把問題換成了“你覺得你能勝任三司經理這個位子嗎？”
正當許佩要問出口的時候，算了，再直接一點嘛。
“正雲，我準備把你調回機關研發所了。”許佩直接說道。
唐正雲顯然是沒想到有這個結果，一時間，他不知道這對他來講是好事還是壞事。
許佩說道：“你擅長的領域還是在專業上。”
“當初我調你去基層的時候就跟你說過。”
“不會讓你把專業丟太久。”
“我們這種單位最重要的還是專業。”
“主體工程專業的幹部要轉行政崗隨便轉。”
“可是你看看有哪個行政崗能轉專業崗的？”
唐正雲本來還有一點高興的，不過他突然想到的是，是不是因爲他和王宇在一起單位上鬧不和，許總才動了把他調走的心思？
可是……
爲什麼調走的是他，不是王宇？
唐正雲有點難受，該不會王宇和許總真的是一對吧？
唐正雲的心跳有點亂，表情不做管理之下有點慌，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轉。
唐正雲突然擡頭看着許佩，“許總，是我在三司經理這個位子上做得不夠好嗎？”
許佩嘴角有一點點的上揚，有了笑容後，讓氣氛不至於壓抑。
許佩如同開玩笑一般地問，“你剛纔不是檢討半天，說的全是你在這個管理崗位上的不足嗎？”
許佩半真半假地反問，“怎麼？連彙報工作這種事情還參雜水分？”
唐正雲的腦瓜子不轉了，他急呼吸了幾口氣之後，趕緊擺手，“不是，不是，不足之處的確存在。”
“但是我是希望證明自己，這些困難和錯誤都是我能克服的。”
許佩沒有給唐正雲潑冷水，也沒有急着打斷他。
比起三年前許佩剛來這個單位時的高冷。
許佩的身上擁有了一點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溫和。
銳角磨鈍了，但是卻更具威力。
許佩等唐正雲情緒略顯激動地把想表達的都說出來之後，還給了他半分鐘時間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直到唐正雲上氣不接氣變得氣息平緩了，許佩才說，“正雲，你有女朋友嗎？”
唐正雲愣了一下，心跳陡然提速，死灰的目光就像燃起了一把火似的。
許總……不，是許佩……不，是佩佩……她她她……
唐正雲吞了一口唾沫，他剛擡起來的頭，眼睛裏有火……
不過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即將失控。
在這種時候，一定要穩住，千萬不要得意忘形。
於是唐正雲趕緊把頭低下去，然後換了一張憨憨的表情上來，下巴如同脫臼般不跟着上半個腦袋左右晃動着，“沒……沒有！”
“嘖……”許佩咂舌，低頭看着桌面，喃喃地說，“我去逛街的時候，有時候看上一件衣服。”
“真的很喜歡。”
“不過，我一般不會馬上買。”
“過三天後，如果我能想起這件衣服。”
“那說明這件衣服上一定有我記住的點，或者是吸引我的地方。”
許佩想到了王宇。
王宇：我是衣服？那你倒是穿挺勤啊……媽的，物化男性，氣抖冷，我們男人什麼時候才能站起來？
想到這裏的時候，許佩居然笑得有點甜。
唐正雲看到許佩的甜笑，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爲什麼要跟我說她逛街的習慣？
她這是在給我分享她的個人習慣嗎？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一定特殊的那一個。
我特麼是天選之子！
唐正雲不是個騷男人吧？
所以熱評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句騷話都想不出來。
唐正雲在組織語言，要準備表達自己的想法，同時又能搶回主動表白的權利。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到了，想到的，佩佩，我要把我這一年多的感受全都告訴你……
“……”
“正雲！”
唐正雲的嘴都撅起來了，卻被許佩打斷地說道：“我爲什麼要跟你說買衣服的想法？”
是啊，爲什麼？
不就是因爲你心裏有我？
要跟我分享你的生活習慣？
讓我以後和你逛街的時候，一定攔住你不要花冤枉錢……
“我是想告訴你，人在做某些決定的時候可能是有衝動成分在當中的。”
“有的話，有的規定，有的決定，不妨像一封沒寄出去的信那樣扔進抽屜！”
“沉澱幾天，冷靜一下，看看有沒有必要這麼宣佈和執行。”
“而不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唐正雲嘴一抽……
臉紅了。
不僅僅是因爲他的管理方式被否定。
更是因爲他表錯了情。
唐正雲的腳趾在摳鞋底，真尷尬……
唐正雲磨着牙，搓着手，再不敢看許佩一眼。
許佩溫和地說，“唐經理，研究所裏的工作更適合你。”
“技術上的事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回來吧！”
“換個熟悉且陌生的環境，爲今後的事業做一做規劃。”
唐正雲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了。
許佩這是對他這兩年的工作做了一個全盤否定。
他有點難過地問，“沒功勞，苦勞也沒有嗎？”
許佩搖搖頭，“成年人別騙自己，所謂苦勞，是多少基層員工跑斷腿堆出來的？”
“我誇你沒功勞也有苦勞，你的自尊心接得住嗎？”
許佩再給迷茫的唐正雲補了一句，“朝令夕改是主管領導之大忌，想一出是一出，會耗盡從上到下所有人的激情。”
“管理管的是人，事無鉅細說明沒有管理頭緒。”
“回研究所吧，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這一次許佩沒有跟唐正雲商量的語氣。
唐正雲深吸了一口氣，“那王宇呢？”
許佩沒有一點防備地說，“王宇是我老公，怎麼了？”
我……唐正雲眼睛裏的不甘、難過與落寞，從此刻起變成了正在消逝的光……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他就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