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耀不想跟兒子討論他單位上的問題。
他看着王宇手裏的銀行卡，“你就不怕你媽給你沒收了？”
“沒收？”在王宇的世界裏根本就不存在的，“她今天敢沒收，明天我就敢掛失。”
“補辦一張銀行卡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在王宇看來，這就是常規操作。
狗東西，還得是你……王建耀鄙視地看了看兒子。
不過心中也在感慨，幸虧是兒子回來了。
要不然老婆一肚子的氣還不知道往哪裏撒呢？
不過王建耀自身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同樣要面對兒子的審視。
王宇就這麼一直盯着自己的老爸看着。
王建耀崩不住了。
“年底的時候，上面找我談了兩次話。”
“第一次是說我的工作態度消極，讓部門裏的同事沒辦法配合。”
“第二次找到我，說我在工作當中有嚴重的失誤。”
“給單位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扣發當年的年終獎！”
“並且還可能要承擔法律責任！”
王建耀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在單位上應該承受着一般人無法想象的壓力。
王宇給王建耀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給他講透。
“他們給你施壓！”
“是希望你完成好他們交代給你的工作。”
“你不配合！”
“春節過後，就有許多出問題的報表會讓你重新審覈。”
“也不是什麼大數目！”
“但是會把你折磨死！”
“這些工作你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做。”
“但是他們的手早就已經越過你和下面的人達成一致。”
“沒人替你分擔工作！”
“你要是不幹，就是態度問題。”
王宇給老爸散了一支菸，“這個時候，你要麼選擇妥協。”
“要麼硬抗，頂住精神壓力！”
“我假設你選第二種，硬扛！”
“他們就會把你之前一些項目拋出來。”
“這些項目都是你親自參與的。”
“有你的簽字！”
“然後讓你背黑鍋！”
王建耀嘴上叼着煙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動過了。
因爲王宇的話過於震撼，他認爲，“單位上的事，沒有你想得那麼誇張。”
王宇說，“我如果是萬宏的話，既然不喜歡你。”
“給你換個單位就行了。”
“把你留在眼皮子下面噁心自己，這是爲什麼？”
王宇這麼一講，王建耀好像就明白多了。
不過王建耀的壓力也就更大了。
王宇問，“爸，假如……我說假如，我中了彩票，身家幾千萬，我現在讓你辭職，讓你過一過退休生活，就炒炒股票，你願意嗎？”
王建耀白了王宇一眼，“有些東西不是錢能買來的。”
“人跟機器一樣，突然停下來，會壞掉的。”
看，老王他明白這個道理。
成年人的煩惱絕大多數原因可能是因爲錢造成的。
但是有的問題，就算錢很多，也解不了麻煩。
比如兒女經濟條件好，想接父母到身邊，你告訴他們：這裏生活方便，離醫院近……
可是他們只有兩個字：不去！
他們這一代人，是最不願被金錢改變生活習慣的人。
也算是相對純粹的一代人吧？
王宇看着老王，“老爸，我把這些話說透，不是爲了給你增加壓力。”
“是想告訴你，我有能力解決你的麻煩。”
“從現在起，你要把你在單位上遇到的這些事情都告訴我。”
“我才能在合適的時間做出反應。”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周天芬的歌聲從廚房當中傳了出來。
這是周天芬心情不錯的表現，而且只要是做飯，就一定唱這首歌。
王宇聽到這歌聲，心裏踏實。
老王聽着這歌聲，而帶着笑容，可能勾起了某一段美好的回憶。
“老王，有的事，你一個人扛不動的。”王宇收回目光，“爲了我媽，你這次要相信我。”
王建耀雙手撐在膝蓋上，眼睛盯着電視，晃了晃腦袋，“我就想知道，以前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爲什麼突然要翻什麼舊賬？”
“爲什麼一定是我？”
王宇說，“不是一定非要是你，而是你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碰到了國化權力移交。”
“上面鬥法的時候，會在下屬的單位當中搞幾個大紕漏出來。”
“奪權的慣用手段。”
“至於是你的原因：你三沒三有，沒背景，沒人脈，沒脾氣。”
“有老婆，有兒子，有顧慮。”
王建耀的目光有點直，驚訝於兒子的總結能力，同時也驚訝於自己是個老實人……
王建耀隨即一臉的苦笑。
王建耀被提成副科，其實是用來背鍋的可能性更大。
職務太低，跟上面沒法交代。
至於比王建耀級別更高一些的，最後也就是個內部處分，全公司通報批評。
或者暫時調離，一年後風頭過了，再安排到其餘的崗位上。
捋一下：
上面的計劃：提拔王建耀——搞幾個利潤更大的項目——清洗的時候推他出去背鍋——完成上級交付任務和指標——順利完成權力移交。
結果呢？
提拔王建耀——利潤大的項目他拒絕合作，並指出問題所在——外包項目送的禮他不收，全給退了——現在讓他背鍋的證據不充分——無法完成背鍋指標——搞他——搞到他服爲止——再讓他背鍋。
王建耀現在就處在一個被搞的過程當中。
換成別人，也許就退一步，找找理由，去別的地方，或者消極怠工。
王建耀面臨的問題是：周天芬決逼不會讓他受鳥氣，衝鋒陷陣她屬第一。
王建耀不可能自己退讓老婆衝，所以他只能在這裏硬抗。
這也是王宇爲什麼一定要讓王建耀在任上把他的問題給處理掉的原因。
還有一點，有什麼是比直接解決掉萬宏更過癮的事呢？
“喫飯！”
周天芬吆喝一聲，出來的時候看到父子倆在沙發上沒動。
“你們倆真是當大爺的料！”
“要不要我端着飯來餵你們？”
“飯菜弄好了，端都捨不得端一下……”
王宇坐上桌的時候還不忘繼續發揮擋箭牌的作用。
“媽，我剛纔在批評老王。”
“像老媽這麼有禮貌、會關心人、有自信、又誠實、挺勤奮、還友善、特謙虛的老婆，一天還不把她哄得高高興興的，他一天想幹啥？”
周天芬被王宇一句話哄得嘴都笑歪了。
“你就那張破嘴……”
周天芬翻了個白眼，不自覺地把好菜往兒子的面前挪了挪，“我有你說的那麼好？”
王宇點點頭，捏着嗓子學周天芬的語氣，“禮貌：你反鎖門幹什麼？你信不信老子把門給你卸了。”（憤怒）
“關懷備至：兒子，你要是不從濱海回來，餓死在濱海沒人管你。”（威脅加恐嚇）
“自信：老王原來相的那幾個對象哪一個有我好看？”（狂翻白眼，很得意。）
“媽，我還沒說完，你別收我碗筷啊……”
王宇……被趕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