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坐交通車下班回家的時候，還要走很長一段路。
這是當年周天芬用她工齡買斷的錢買下的房子。
至於爲什麼要搬到這麼遠的地方，用王建耀的話來講就是遠離事非。
以前單位大院的人都住一起，誰家發生點什麼事，一天能傳遍全單位。
誇張的是國化南方分公司下屬十幾個處級單位左右，分佈在雲城及周遍十幾個市，一點小事，居然還會跨區域傳遞。
周天芬不是那種喜歡和老太太混在一起說人事非的家庭婦女。
王建耀也不喜歡那樣的氛圍，所以就買了當下這商品房。
當時是現房，也纔不到六百塊一個平方。
連買房帶裝修也才十萬。
這個“才”字，卻掏空了周天芬的所有。
所以王宇能夠理解，周天芬把這個家當成了她的一切。
當然，這個家裏還得有丈夫，王宇覺得兒子……可能沒那麼重要。
老王在小區裏那棵銀杏樹下看幾個老頭下棋。
對殺的兩個老頭，一個端着手，臉上得意。
另一個摳下巴，明明沒東西，卻總想摳出點什麼東西，眉頭鎖得死死的。
旁邊幾個圍觀的就開始瘋狂支招。
老王卻笑眯眯地看着棋盤，時不時地還會摸摸臉龐，一把年紀的男人，居然在他臉上看到了嬌憨的味道。
王宇搖頭嘆了一口氣，“老王同志！”
老頭們看到王宇的時候，笑呵呵地招呼，“老王，你兒子都長這麼高了？”
“上次看到的時候，才這麼一點點……”
王宇笑着說，“是是是，小時候，你還抱過我呢！”
跟幾個老大爺問候着，隨口胡謅幾句，把他們哄得高高興興的，就和老王離開。
王建耀給兒子散了支菸，印象中這是第一次吧？
王宇看着手裏的煙，“老王，你是不是做什麼虧心事了？”
王建耀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想把煙搶回去。
王宇笑着躲開，然後拿着那一塊錢的打火機把煙點着。
打火機上面印着一個搔首弄姿的大胸女人，王建耀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感嘆，兒子的確是大了。
“那幾個大爺什麼時候還抱過你？”王建耀笑問着。
王宇說，“人年紀大了，最不願否定的兩件事，經驗和回憶！我要是跟他們說，幾年前才認識的，他們肯定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我沒記錯，說不定把我們家的祖墳都給遷了！”
王建耀露出淡淡地笑容來，記得以前兒子是個據理力爭，非要分個對錯的人。
現在圓滑了，應該算是沒了太明顯的棱角，但是心中又有着自己的堅持。
這，也許就是成長吧！
父親對兒子的成長到來的那一刻，總會長長地舒一口氣，在他做對某一件事，說對某一句話……
王建耀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你媽怪你昨天晚上夜不歸宿。”
原來老王堵在這個地方，是爲了這件事情。
王宇從小的家教其實很嚴的，“爸，我二十好幾的人了，你不會還擔心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王建耀吞雲吐霧時搖搖頭，“那倒不至於……”
“只是有個叔叔，他看到你昨天晚上在莎莎舞廳！”
臥草……被舉報了！
王建耀本來以爲王宇至少會慌一下的，可是王宇連臉色都沒有變過。
王宇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建耀，“那個叔叔不會是你吧？”
王建耀的眼睛珠子瞪得老大，一把年紀的人被兒子這麼編排，難受得一批。
“你昨晚給你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在看電視呢！”
王宇哼了一聲，“胡家明這個老色批告的狀吧！”
王建耀嘖了一聲，“你胡叔叔，就是從那裏路過！”
王宇輕而易舉地就把話給詐了出來，“那我就去他家問問他，怎麼路過的？”
“千萬別去，你這不是破壞人家夫妻感情嗎？”
王宇齧着兩排大白牙，一臉壞笑，“胡叔叔都敢告我的狀了，他還在意自己是不是結了婚這件事嗎？”
“他一個結了婚的都敢去，我這個單身的成年男性爲什麼不能去？”
王建耀覺得王宇說得有道理，“那裏……”
王宇笑着看王建耀，“爸，你不會是歧視舞女吧？舞女也有情，舞女也有愛，她們有多努力你知道嗎？”
王宇也沒開玩笑，這年頭的娛樂工作者真的很拼。海鮮商人更是無敵，還要去接受培訓各種專業技能。
要熟練地掌握什麼電光毒龍鑽，飛天瑜伽舔等絕招，才能進入實際操作。
單放之前還要和前輩搞師徒結對，雙崗上班制，只不過工資只拿保底，直到自己單放的那一天。
這樣的職業操守，難道不該尊重一手？
王建耀臉一黑，“我怎麼可能知道？我也沒有看不起誰。”
王宇知道老王是一個什麼都懂，但是一直恪守本分的傳統男人。
於是也不再開玩笑，認真地看着父親，“我如果說，我只是帶了幾個司機過去，和他們搞好關係，爲了在關鍵時候，他們能幫我大忙，爸，你信嗎？”
王建耀一臉正色地說，“那我肯定是相信的！”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王建耀又說，“兒子，我還是希望你正經找個女朋友……”
“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信任了！”
王宇無理取鬧的樣子很像周天芬。
一進家門，周天芬從廚房出來看到是兒子回來了，黑着臉就罵，“你給我滾出去！”
王宇連鞋都不換，平靜地說，“我回來換身衣服就走！”
“你敢！”周天芬扯着王宇的耳朵就往家裏扔，然後堵在門口。
王宇馬上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走，不走，聽你的！”
周天芬這才美滋滋地轉身進廚房端菜。
王建耀目瞪口呆地看着兒子，本來以爲還要拉扯一番。
沒想到就這麼被王宇瞬間瓦解。
王宇還朝老王眨眼，那眼神彷彿在問，“怎麼樣，老王，是不是很秀？”
王建耀先是有點喫驚，然後展顏一笑，至少兒子現在所展示出的，都是過人的鬥爭經驗。
喫飯的時候，周天芬的表情就很奇怪，一個勁地給王宇的碗裏夾菜，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媽，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的碗裝不下了！”
周天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你爸準備勞動節的時候給你換張一米八的牀！”
王建耀嘆了一口氣，心說終於還是到這一步了。
王宇好奇問，“單人牀挺好的，爲什麼要換牀？”
周天芬一臉正經地說，“我和你爸不是考慮到你這麼大，要談女朋友了嗎？”
王宇嘆了一口氣，“媽，你把我想成一個姑娘，一男的帶我回家，這男的爸媽給兒子準備一張大牀，你猜猜，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嘶……
周天芬倒抽一口，感覺有點沒底線的味道。
似乎被揭露了人性真實的一面，周天芬一邊喫飯一邊說，“今晚你洗碗！”
靠……我爲什麼要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