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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三百九十一章 心靈突擊(九)(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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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好,精神科3102……對,我是。”

    席勒拿起了電話,聽着那邊說話,衆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然後他們聽到席勒重重的嘆了口氣說:“你的意思是,現在重症監護室有一個家屬因爲親人去世哭到崩潰,不肯從牀前離開,你們希望我們能去進行一下緊急心理干預?”

    幾個年輕的實習生站了起來,他們知道這是來活了,這種活相對比較好乾,還不用進行消毒流程換衣服,早幹早回,督導指派的任務也算作督導時長,這算是比較好的任務了。

    結果他們聽到席勒不鹹不淡的說:“女士,冒昧問一句,如果你的父親去世了,你會傷心嗎?……當然,我們都會,所以現在你是想讓我讓一個三分鐘前親生父親剛剛去世的可憐姑娘歡聲笑語的蹦達出重症監護室?”

    “爲親人的離世而感到傷心是正常情緒,而不是疾病,如果她佔用了牀位,那就去叫保安,如果你們不想這麼粗魯的對待她,那就去勸勸她,然後給她泡杯熱咖啡。”

    “當然不,精神科的管轄範疇是人類的大腦,小腦以下的部分,包括嘴,都不是我們管轄的範圍,所以勸說這事兒得你們自己來。”

    說完席勒就掛了電話,實習生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坐下了。

    查爾斯微微皺眉,因爲他的讀心能力已經搜索到了那位哭到崩潰的女士,她現在已經哭暈過去了,正在被人擡走,濃重的悲傷情緒縈繞在整個走廊裏。

    “那個……我們是不是應該,我的意思是,出於人道主義……稍微安慰她一下?”

    “不,查爾斯。”席勒搖了搖頭,並堅定的拒絕了他,說:“我想你應該完全能理解我說的話,這不是一種疾病,這只是人類正常的情緒,而你是個醫生,你不能要求一個沒病的人把自己的情緒給憋回去,這纔是不人道的。”

    查爾斯勉強認可了這個說法,席勒開口接着說:“我想你們已經記住了我剛剛說的管轄範圍,請各位以後嚴格按照這個範圍進行執醫,我知道這可能有些違反直覺,但是……”

    叮鈴鈴!叮鈴鈴!

    席勒再次接起了電話,對那邊說:“喂,你好,精神科3102。”

    “我再說一遍,羅斯女士,當一個人住院12周,動了四場手術,一天24小時不是躺在住院部的病牀上,就是躺在手術檯上,喫喝拉撒都不能自主完成的時候,他需要的是儘可能的坐着輪椅去院子裏轉兩圈,而不是讓一個同樣穿着白大褂的人跑到那裏去和他聊天,尤其是他只有12歲的時候!”

    席勒又掛斷了電話,這次大衛也抿起了嘴,查爾斯還是說:“我們真的不需要給這種年齡小的病人做疏導嗎?他一定感到非常的難受和害怕。”

    “我們首先要排除器質性病變導致精神問題的可能,如果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至最佳狀態,那麼他呈現出來的一切精神和情緒問題就不是精神疾病,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查爾斯當然能聽懂席勒的意思,簡單來說,一個人虛弱,他就會沮喪,這是非常正常的,除了受虐狂之外,沒有人能在疼痛的時候開開心心,這類情緒問題不是精神疾病,是人類最正常的情緒反應。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情緒不歸精神科管,相反的,如果某個人身體特別虛弱,精神卻特別亢奮,那他就很有可能是個精神病患了,因爲他違背了人類的情緒規律,就說明他的大腦可能出了問題。

    “那麼要如何區分界限?”查爾斯問道:“這種情緒要到什麼地步才需要我們干預?”

    “直到他們出現典型的外化表現。”席勒說:“請一定記住,有表現才能開處方,如果只有情緒,那就去心理部找諮詢師,絕不要一個病人跟你說他不開心,你就給他開藥,這不是精神科醫生該乾的事。”

    席勒換了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並說:“幹這行最難的不是接收病人,而是拒絕病人,因爲這是相當反常識,且有些違反道德的。”

    “病人就在你面前,他表現得很痛苦,你知道他有一腔的憤怒、悲傷、怨恨要抒發,但你只能告訴他們,你很抱歉,你不能給他們開藥,因爲這不起作用。”

    “絕大多數的精神類藥物都有安定效果,他們喫完之後,這種情緒會減緩,但這實際上不是在治療,因爲你讓他們違背了正常的情緒規律,讓他們在該悲傷的時候去睡覺,在該憤怒的時候去睡覺,這很可能會造成比他們情緒爆發更嚴重的問題。”

    “所以如果你遇到這種病人,就讓他們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來精神科開藥,除非他們已經因爲抑鬱症、焦慮症或者其他類似的精神疾病,感覺到木僵、渙散、失眠。”

    “就如同其他科室的內科醫生不會給病人開抗生素,讓他們預防嗓子疼,只會建議他們在嗓子還沒發炎的時候多喝水,少說話,少喫刺激性食物。”

    查爾斯聽懂了,但是沒聽進去,因爲這種理論聽上去真的很無情,一個悲傷的病人來了醫院,希望得到有效緩解,但是醫生拒絕了他,這對他一定是另一個重大打擊。

    科室內的氣氛有些沉重,而席勒還試圖讓他更沉重,他說:“這一行就是這樣,有可能在病人病情極爲嚴重的時候,你給他開了足量足療程的藥物,並且期間輔以心理輔導,對他無微不至,極盡關懷,但他直到出院還是那樣,完全沒有任何好轉。”

    “然後在十年後的某一天,他看到路邊開的一朵小花,突然就想開了,這與你當時對他的治療沒有直接關係,人類的精神就是這麼奇妙。”

    “那麼你就只能安慰自己,當時如果你不管,他可能會惡化的更厲害,或許他就活不到十年後了,但你知道事實不是如此,他挺過去完全靠他自己,你沒有救他,可能也沒幫助到他。”

    “這是一個患者自己的努力要遠遠大於醫生的治療的醫療門類,很難體會到拯救生命的成就感,正反饋極端不足,卻很容易被各種奇葩的患者家屬氣個半死。”

    “這也就是爲什麼精神科醫生這麼賺錢,到現在卻已經缺到了需要進行緊急培訓的地步。”

    席勒剛說到這兒,電話又響了,他接起來之後說:“喂,你好,精神科……”

    席勒的眼神忽然沉下來,科室中變得更安靜了,幾乎落針可聞,但是出現在席勒身上的憤怒一閃而逝,很快就變得微不可察。

    “我很抱歉,女士,沒有這種藥,我已經向您強調過無數次了,內向不是一種疾病,不願意社交不是她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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