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本應該感覺到震驚，但他卻感覺到克拉克的語氣沒有攻擊性，甚至不含任何慾望，那並不是一個侵略者應該有的語氣，甚至不是一個拯救者。
“你想問爲什麼我要侵略或拯救他們，但我們不是在那麼做。”克拉克搖了搖頭說。
“我們就是他們，我們都是農民的兒子，是土地的兒子。”
蝙蝠俠沉默了。
超人是很多人，他是氪星人，是大都會超人，是正義聯盟和正義領主的超人，是超級英雄和更多超級英雄的夥伴。
有關這些話題，蝙蝠俠聽他講過無數次，包括某個墜落在斯莫維爾的飛船，大都會的記者生涯，正義聯盟的過往，以及他身邊許許多多超級英雄和他說的話。
但蝙蝠俠從未以一個農場主之子的角度去認識過克拉克·肯特。
他身上這樣的痕跡太淡薄了，他談論時政、媒體和新聞學，談論大都會風潮，談論正義聯盟基地建設，談論與他們所有人的友情，但他幾乎從未談起過土地。
這些話題或許在他某一個成長時期被從他身上剝落了，所以蝙蝠俠認識的是一個大都會人，而不是一個斯莫維爾青年。
但現在他認識了。
領主超人也有過這樣的時刻嗎？蝙蝠俠發現自己竟然想象不出來這樣的場景，領主超人甚至會和他談論今天從他身邊飛過的一隻鳥兒和飛機，但他們從未談論過土地。
他們本應該談談這些的，因爲這是少見的超人實踐過且擅長，但蝙蝠俠雖然瞭解卻並沒有親身體會過的東西，布魯斯·韋恩可沒有親自種過地。
當然，蝙蝠俠是會種植的，他基本可以在任何的環境下種活任何東西，他有此類的理論技能，並且有信心實踐到位，但他確實沒有開着拖拉機親自播種並收穫過，他也沒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
但他與領主超人之間的話題包羅萬象，只不包括這個。
爲什麼會這樣呢？
這時蝙蝠俠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有關於正義領主未來發展方向的事。
其實這纔是極爲重要的問題，而他們並未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一致。
領主超人迫切的希望蝙蝠俠爲他打開前往其他宇宙的傳送門，並且蝙蝠俠認爲領主超人所做的這一切，包括把布魯斯弄到他們的隊伍裏，就是爲了說服蝙蝠俠這麼做。
但蝙蝠俠並不想這麼做。
蝙蝠俠不會像領主超人那麼天真，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罪犯，所有人就都能過上好日子了，他其實非常清楚，罪犯不是根系而是果實。
但不得不承認，這些果實會阻攔所有人去修復樹木的根系，但現在，再兇惡的果實也敵不過會用暴力手段的超人。
他們本該繼續修剪樹杈，清潔樹皮，修復樹洞，直到讓根系恢復健康，讓大樹衝破雲霄，去見見真正的太陽。
在蝙蝠俠看來，領主超人急迫的想要離開的舉動無疑是一種背叛，他只願做能讓他感覺到舒心的表面工作，而從不願意正視現實。
而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正視現實呢？
蝙蝠俠思考的過程中，克拉克已經犁完了一大片的土地了，他落在了蝙蝠俠的面前，伸手在蝙蝠俠的眼前揮了揮。
蝙蝠俠微微後退了半步，躲開了他的動作，克拉克看着他說：“在想什麼呢？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聽見。”
“沒什麼。”蝙蝠俠搖了搖頭邁步往前走，可克拉克卻攔住了他，說：“你要去哪兒？”
“你不是要耕地嗎？我來幫忙。”
“別開玩笑了。”克拉克搖了搖頭，一指旁邊一棵被砍倒的樹留下的樹墩並說：“你可以去那坐會兒，不論你剛纔在想什麼，你可以接着想，我把這一小片砍完我們就回去。”
蝙蝠俠擡起來的腳僵在了半空，他看向半空中的克拉克，臉上的表情就是，你是認真的嗎？
克拉克當然也回以顏色，他張開手掌往後一指，意思就是，你看這是你能幫得上忙的嗎？
蝙蝠俠終於感覺到了那種縈繞在他心頭的奇怪的感覺是什麼——爲什麼他們不依賴自己？
這裏的所有人都帶有一種奇妙的慈祥。
蝙蝠俠覺得自己感覺的沒錯，他們就是很慈祥，所有人的態度都類似於，要不你就去幹點這個，不幹也行，或者是要麼你去幹這個，要麼你去幹那個，要麼就待着，隨便你。
這是令蝙蝠俠感覺最違和的地方，因爲他在正義聯盟的日常是，我要去幹這個我需要你，我要去幹這個而你要去幹那個，你爲什麼要去幹這個，你爲什麼要去幹那個，以及我們到底要幹嘛。
從蝙蝠俠來到這兒開始，克拉克和戴安娜拋給他的所有問題都是我要去做什麼，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以及現在有幾件事要做，隨便你挑哪件事去做。
比如一開始，克拉克說他要去找戴安娜，但蝙蝠俠不想讓他抱着他飛，於是克拉克還是要去找戴安娜，但他說蝙蝠俠可以跟他一起去或是留在這裏。
後來戴安娜回來之後，他們研究獵物應該如何儲存，克拉克說自己可以把獵物凍上，也說可以做燻肉和臘肉。
戴安娜說自己要去做飯，克拉克說自己要去種地，然後他們就自顧自地走了，就好像蝙蝠俠可以在那站半個小時，等他們做完所有事。
這其中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有事可幹並且要去做自己的事，他們不介意蝙蝠俠提建議或者跟着，但他們並不在乎蝙蝠俠是否這麼做，反正不論蝙蝠俠怎麼做，他們都要去幹自己要乾的事。
而在正義聯盟當中所有人都在等蝙蝠俠的意見，超人要去做某事，他會先來問蝙蝠俠，然後等着蝙蝠俠的答案和行動，蝙蝠俠動了他纔會動，否則他就一直在那待着，戴安娜幾乎也是如此，在團體行動的時候尤爲嚴重。
而如果蝙蝠俠讓他們做某事或是反對他們做某事，他們的第一反應也不是照做，而是問爲什麼。
所以蝙蝠俠給出建議還不夠，還得給出解釋，如果解釋不能夠說服他們，還是不會照做，或是一部分聽蝙蝠俠的，一部分自己改改。
有時候蝙蝠俠覺得自己就像那個許願池裏的王八，所有來許願的人心都很誠，希望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但是求財的回去還是會亂花錢，求事業的回去還是不努力，求愛情的還是冷暴力。
你說他沒有主觀能動性吧，他一天最少來三趟，你說他有主觀能動性吧，把這求神拜佛的精力花在自己思考和學習上，早就夢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