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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教授(完)(生日加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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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勒不急不緩的走到了玻璃屏風牆後面,在診療牀的旁邊的盥洗盆裏,把手洗乾淨,然後從旁邊拿了一條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走了出來。

    他坐回了單人沙發上,瓦倫汀就躺在他腳邊的地上,鮮血順着他的眼眶不斷流出來,染紅了地毯上的一大片區域。

    人類受傷的姿態和血腥味,讓布魯斯本能地想要上前,給傷者包紮,但他最終沒去,而是重新走回陰影裏。

    不是因爲他想到了豬面教授其實是個連環殺手,而是因爲,要想到達瓦倫汀的身邊,他就得從席勒面前走過去。

    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因爲席勒已經隨手把毛巾扔在了一邊,打算開始講述了。

    “如果你來到了心理醫生的辦公室,但不打算向他傾訴,而是打算聽他說話,那你所聽到的,極有可能是某些寬慰的話語,但其實,每一個心理醫生都知道,只針對對方的狀況進行安慰,是無效的。”

    “沒人能比你更會安慰你自己,而如果你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了,去花錢找一個其他人安慰你,也沒有意義,你更應該去吃藥,治好生理病變,再重新建立心理防線,獲得自我安慰的能力。”

    “可如果你來到了一位心理醫生的辦公室,去花錢聽他說話,那麼,有職業操守的心理醫生,自然要找到一個安慰你的最好的方法,而不是因爲這很困難,就進行推脫。”

    對面的沙發已經空了,於是,席勒把一條腿搭到了另一條腿上,坐姿端正的靠在沙發的椅背上,說道:“每個心理醫生都有一套安慰別人的方法,我當然也不例外。”

    “我所做的一切心理治療,目的都是讓病人覺得自己獲得了理解,而要讓病人覺得自己獲得了理解,最好的方法不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我理解了你’,而是與他談談自己。”

    “你要先讓病人理解你,他纔會從你的言談舉止之中,看出自己是否獲得了理解。”

    “那我們就先來說說你最感興趣的部分吧……”席勒向後靠,把雙手搭在了扶手上,偏頭看向瓦倫汀說:

    “我爲何不把人類認知爲自己的同類?”

    在這個問題問出來的前一秒,布魯斯還在看着瓦倫汀,想象他眼部傷口發炎的樣子,可席勒的話音落下,布魯斯不得不看向這位教授。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在很多人眼裏,這份工作是神祕的,事實也的確如此,但更重要的是,這份職業會讓你認清一個真相——驅動着人類前進的東西,其實骯髒、醜陋又令人噁心。”

    “人類本性中的惡,並不是他們的累贅,而是他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但他們從來都認識不到這一點,並制定了一套規則來約束這種惡,他們把它叫做道德。”

    “人類因其習性,其實很容易被馴化,羣居動物都會被社會道德馴化,當然,也會有一些個體馴化的不那麼徹底,而爲了限制這些個體的所作所爲,人們又制定出了一套規則,叫做法律。”

    “我之所以不把生活在道德與法律之中的普通人,認知爲我的同類,就是因爲,他們已經成爲了被道德和法律馴化的其他物種,而不是最原本的人。”

    布魯斯把頭偏到了一邊,可席勒卻突然話鋒一轉,說道:

    “但是,我可以充分的理解這種現象,人類的社會是在互相協作之中發展起來的,要想構建社會並在社會之中生活,總要有一套規則來維持社會的運行,普通人爲求社會之中的位置,而遵循這套規則,是非常正常,並且可以被理解的。”

    “或者說,他們本就應這麼做,而我也會這麼做,如果我想要融入某個羣體當中,我就會按照這個羣體的規則來行事,但這並不是因爲我善良,只是我清楚,這麼做,會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父母的一生對於子女最成功的教育,就是教會他們如何成爲一個社會動物,在社會上取得自己的位置。”

    “我並不厭惡普通人。”席勒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我充分的理解他們,也可以代入他們在社會中的位置,去思考他們現在面臨的麻煩,也因此,我才能成爲一名心理醫生。”

    “我充分的瞭解這個社會,明白它到底是如何運行的,也瞭解社會中的個體,他們的情感系統,到底是如何運轉的。”

    席勒說到這裏的時候,布魯斯注視着他,瓦倫汀也偏頭看向他,儘管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他們其實都有同一個想問的問題,而席勒也看出了這個問題,於是便解答道:

    “準確的來說,我不把自己看作一個社會人類,我承認,我的種族是人類,只是我不遵循人類社會存在的規則,不管是道德還是法律。”

    “這是因爲,我所患有的精神疾病,也就是孤獨症,讓我無法從這個社會當中獲得任何反饋,也不需要任何社會個體的反饋。”

    “這是很多孤獨症患者的典型症狀,不給予情感,也不接受情感,無迴應、無反饋。”

    “他們的症狀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沒有與他人交換情感的需要。”

    “所以,人們常常說的,所謂的孤獨症患者低道德,是不準確的,先有社會人類交換情感的需要,纔有約束彼此去迴應對方情感的‘道德’,如無需要,便沒有道德。”

    “我不參與情感交換,自然便不需要參與社會規則,這就是最初的學者型孤獨症的席勒,從頭到尾,他都不是一名社會人類。”

    席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喉嚨,接着說:“那麼接下來,我們便要談談你們第二感興趣的問題——我爲什麼想喫我的同類?”

    聽到席勒如此直白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布魯斯不由得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孤獨症患者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他們接受情感和理解情感的方式與普通人不同,但他們同樣渴望情感刺激,這是人類種族的天性。”

    “前面提到過,我與任何社會人類不發生情感交換,所以,我無法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獲得情感刺激,他們或依戀、或恐懼、或崇拜,對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們交換情感的方式,是我所不能感同身受的,所以在我看來,他們躺在地上哭嚎,就像是一隻豬在泥地裏打滾,無法解決我的情感需要。”

    “但非常幸運的是,我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類別,世界如此之大,總有幾個人類個體與我相似,他們的情感模式與我是共通的,於是,我可以從他們身上,獲得我想要的情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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