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秦越連忙下馬作揖，“九殿下，姐！”
秦晚煙猜得到他會來，卻沒想到這麼快。
她認真打量起秦越，發現他瘦了一大圈，五官輪廓越發立挺，喉結突出，竟有種成熟男人的性感，同之前的少年清瘦感，完全不同的。
雖非血親，卻也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她難得有這種欣慰感，彷彿眼前這弟弟就是親弟弟。
秦越被秦晚煙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卻不敢動。
穆無殤似乎不高興了，輕咳了兩聲，問道：“雲栩呢？”
秦晚煙這才緩過神來，“對呀，雲栩呢？”
秦越連忙道：“他走了！我留不住他。他說，這次沒有完成任務，還拖累了姐姐，算他欠你的。他一定會還給你的。讓你別找他，他也不會回上官堡。”
秦晚煙從未指望過雲栩回上官堡，她更不指望雲栩回報她什麼。其實雲栩當初幫他們探究到不老泉的下落，已經是完成任務了。
她道：“隨他去吧，你打了一場漂亮的仗，想要什麼，姐獎你！”
穆無殤道：“本王也獎，儘管開口。”
秦越認真道：“姐和九殿下的認可和信任，就是最大的獎勵！若要獎，那就下一場海戰，還派我上場！”
穆無殤很是滿意。
秦晚煙亦是點頭，“走吧。”
秦越跟在他們後面，往朝暮宮裏走，氣氛突然就安靜了。
秦晚煙和穆無殤知道秦越是來看聶羽裳的，秦越也知道他們知道，卻都避而不談這事。
終於，秦越還是忍不住上前，“姐，你……你能救她的，對吧？”
秦晚煙道：“要恢復容貌不難，眼睛的話……尚需些時日，不好說。”
秦越低下頭，良久無話，
秦晚煙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然而，他們還未到屋內，就見肖媽媽迎面而來，跪了。
秦晚煙不安，秦越箭步衝過去，“聶羽裳呢？”
肖媽媽道：“幾位主子恕罪，老奴勸不住羽裳姑娘。她，她前幾日，留書離開了，不許老奴和任何人跟着。”
她取出一份信箋遞上。
秦越不假思索上前要拿，肖媽媽卻避開，“這是，這是羽裳姑娘留給秦大小姐的。”
秦越的手僵在半空，極力掩飾着情緒，收了回來。
秦晚煙看了信箋，唸了出來。
“煙煙，見信好。
我一直爲復仇而活着，把仇恨深藏心中，日子過得醉生夢死，像個廢物。其實，我盼着報仇又害怕仇報。我從來不敢細想，大仇得報之後，我該怎麼辦？如今，仇也不是我的仇了，更不必我報了。而那人，也不值得我追隨而去了。我突然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我聶羽裳無德無能，此生能遇到你，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只可惜，最後一個任務，還是無法完美完成。
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這世上有很多很多比我優秀的好姑娘，值得你栽培。你就不要再尋我了，也不必要再爲我的傷勢操心。皮囊乃至這雙眼睛，都不算什麼，我不在意的。
朝暮宮的事務已交代清楚。餘生，只能清靜度日，勿念勿尋。來生若有緣，我們一定要早點相遇。”
秦晚煙唸完最後一行，秦越的拳頭都握緊了。
那個妖女，大抵是從未將他放在心上吧！他在戰場上拼了命廝殺，就爲了趕回來。可是，她這麼長的信，隻字都沒有提及他！
她真的以爲，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數年前如此，如今竟又是這樣！
聶羽裳，你忘不掉程應寧。可你是否記得數年前，朝暮宮被你欺負了的小侍衛！？
秦晚煙又將信看了一遍，才朝秦越看了去。
秦越卻立馬轉過頭看向一旁，縱使再隱忍，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跑了。
秦晚煙質問肖媽媽，“你當真，不知道聶羽裳在何處？”
肖媽媽直搖頭，“秦大小姐，羽裳姑娘既然……”
秦晚煙卻揮手讓肖媽媽退下，盯着信箋，十分無奈。這封信，其實是寫給秦越的吧。
“能遇到你，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比我優秀的好姑娘。”
“不必爲我操心。”
“勿念勿尋，來生若有緣，我們一定要早點相遇。”
這每一句話，都是留給秦越的。
只是，每一句話都不直接對秦越說，而是交代給她這個當姐姐的了。她又怎麼去拆穿？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感情的事？
秦越找不找，放不放下，也不是聶羽裳這句話能決定的。
秦晚煙收了信函，對穆無殤道：“去瞧瞧雲烈吧。”
秦越一直跑，漫無目的，卻鬼使神差跑到了生死牢入口的大門前。看着那熟悉的三個字，他終於止步了。
是的，他早就偷偷服了解藥，早就想起那些被抹掉的記憶了！
他在被送去天馬黑市當奴隸之前，在朝暮宮當過差。
他一直暗暗關注着聶羽裳，尤其是喜歡看聶羽裳笑。那笑容嬌媚如花，無拘無束，彷彿她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並不是這宮裏頭的囚徒。
有一次，聶羽裳發現了他，就故意逗他，當着衆人擡起他的下巴，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他一腔孤勇，答說喜歡。
聶羽裳被逗樂了，笑他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子，引來鬨堂大笑。實際上，她也不過大他三歲。
他問她，“那何時能喜歡？”
她笑着問他，“什麼叫做喜歡？”
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也確實不懂，“就是喜歡！”
她大笑，還不忘捏了下他的鼻子，才離開。
再後來，他就找不着她了，多方打聽，才知道她跟季虎去了赤戎。
他不顧一切，去闖生死牢，想易主季虎。
可惜，他闖過了生死牢，人也徹底廢了，被丟去了天水黑市，像物品一樣輾轉變賣，記憶也全都被洗掉了。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他在生死牢救過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程應寧了。
“因爲見過了光，所以害怕黑暗。”
這是他被救後對姐姐說的，他堅定地拒絕恢復記憶，想着一切重新開始，乾乾淨淨，彷彿重生。
“天水黑市也屬朝暮宮，你也算是朝暮宮的人，或許，你跟聶妖精之前見過呢！”
這是秦耀祖一句無心的話。他直奔天水黑市，查不到蛛絲馬跡，終是服下解藥。
哪怕想起了一切，他仍舊隱忍剋制，願意成全。
他在她接回程應寧之前，狼狽倉皇地逃跑。
他以爲，她能如願以償，她能同以前那樣笑靨如花，無憂無慮。可是，她沒有。
他以爲，她會乖乖地待在朝暮宮，等着姐姐來救，她也沒有！！
秦越一腔怒火，突然拔劍，大步走入生死牢，而幾乎同時，背後傳來古雨的聲音，“越少爺，有緊急軍情，秦大小姐讓你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