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纔有大熱鬧看。捕鳥哪能驚了雀兒呢。
凌昭也很想喫林嘉做的點心。
好幾日沒喫到了,覺得胃都不舒服。
喫慣了肉的人改喫素,是真的會喫得厭食的,一點食慾都沒有。每天緩慢進餐,全靠意志力。
茹素三年,面有菜色,才說明是真孝子。那滿面油光的,定是私底下偷偷喫油星了。
上午凌昭才問過年貨,下午季白就辦齊送進來了。
桃子使婆子挑着送去了小院。
凌昭在書房裏等着,原想等着桃子回來稟報林嘉收到東西時的高興神態,沒想到桃子回稟的是:“杜姨娘病了好幾日,林姑娘一直在照顧她,人都瘦了。”
凌昭蹙眉:“丫頭婆子呢?怎地叫她辛苦?”
“小寧兒、王婆子都沒偷懶。”桃子作爲這兩個人暗藏的直線管事,客觀地說了句公道話,“只林姑娘就杜姨娘這麼一個親人了,讓她放手不管,她怎麼可能放得下,必是要事事親力親爲的。”
凌昭默然。
因爲倘若是四夫人病了,縱有一大堆丫頭婆子,他也會這樣做的。
“可問了她還缺什麼?”他問。
“什麼都不缺,三房請了郎中也抓了藥,正休養着。”桃子說,“只是病去如抽絲,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
凌昭點頭:“知道了。”
又道:“你多看着點。”
桃子點頭如啄米。
凌昭原以爲,林嘉的姨母休息幾日會好起來,然後一切就會回到之前的節奏。誰料過了兩日,小寧兒悄悄來到了水榭。
她把一個荷包給了桃子。
桃子又把那個荷包放到了凌昭的桌子上:“林姑娘叫小寧兒送回來的。”
聽那與桌面碰撞的聲音也知道,是銀錢。
凌昭眉頭皺成了疙瘩:“什麼意思?”
桃子道:“林姑娘說,杜姨娘這情況看着一時半會好不了。她一是要照顧病人,無暇過來;二是怕過了病氣給公子,特別是喫食,尤其得小心。所以把咱們預付的正月的點心錢和顏料工費都退回來了。還說望公子諒解。”
這種事非人力所能。
凌昭輕輕嘆息一聲。
許久,他道:“把溪雲給她送過去。”
“告訴她,照顧病人,最易悶躁煩亂。閒下來時撫琴一曲,亦可以放鬆心境。”
“告訴她,缺什麼需要什麼,來這邊說。”
不必卑躬屈膝賠着笑臉地去求三房。
凡她需要的,沒有什麼他辦不到的。
桃子把溪雲送了過去,把凌昭的話也帶了過去。
林嘉接了琴,沉默片刻,道:“好,溪雲我先借着,待姨母大好了,再還給九公子。”
桃子差點說“不急”,幸好反應過來吞了回去,道:“別擔心,很快就會好的。”
但杜姨娘的情況不太好。
有一天,她忽然道:“我可能要死了。”
林嘉直接啐她一臉:“可胡說八道吧。”
杜姨娘按着心口:“我剛纔心悸一下。三爺當時,也是總心悸。有幾次厥過去了,無聲無息的。最後走得也無聲無息的。”
她掀開被子:“我腿是不是腫了?我腦子也疼。這些三爺都有過。”
林嘉正想罵她,她又一通咳得驚天動地。肺泡都要咳出來似的。
嚇人。
林嘉悄悄看過,她的腿也真的腫了。
更嚇人。
林嘉又去了一趟三房。
三夫人根本不見她。媽媽帕子捂着口鼻跟她說話:“又怎麼了。”
林嘉提出想再請一次郎中,媽媽很不高興:“今天是大年三十,上哪給你找郎中去。”
林嘉着急,脫口說道:“可姨母的症狀都與三爺當初一樣,我怕……”
媽媽臉色變了,呸了一聲,叫她住口。
“平日裏對你寬和幾分,就不知道規矩了。”她厲聲斥她,“你姨母什麼檯面上的人,敢胡說八道跟三爺一樣!”
她甩袖子回去了。
林嘉站在院子裏,眼淚落了下來。
她從懂事後,就沒有再在三夫人的人面前落過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