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依雲自己,沒有人能體會到她此刻內心有多麼的痛苦。
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噩夢醒來卻進入了另一場更加可怕的噩夢當中。
她逃不掉,也無法去面對。
各種混亂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朝她猛烈撲來。
除了沉默,她別無他法。
也正是此刻,才讓依雲意識到,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簫秦早已霸佔了她的心。
阿福哥是好人,還有大娘也是,他們都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可是自己心裏只有簫秦。
如果告訴他,他會原諒自己嗎……
依雲頭很痛,她不敢再繼續往深了想。
還有面前的姚桃,她不是個好人。
她以爲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自己什麼都記得。
只是四目打量後,可以確定,自己此時仍身處姚府。
如果不裝作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依雲不敢保證狠毒的姚桃會不會殺人滅口。
依雲不想死,她還沒見到簫秦。
就算死,也要再見那個男人最後一面。
“依雲來,這是我大哥姚今禾親自爲你做的蓮子湯……”
姚桃端着碗熱湯走了過來。
“你不知道,我大哥驕傲着呢,別說親自做湯,他長這麼大一輩子都沒爲女人做過任何一件事。”
“來你嚐嚐,光聞着就很想呢,我大哥也真是爲了依雲你煞費了苦心,連我這個當妹妹的都羨慕的很呢。”
依雲聽了這些話,差點沒忍住想吐。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虛僞的人。
姚今禾是什麼人,依雲怎麼會不清楚,當日若不是她逃得快,險些都要糟了姚今禾毒手。
“你別動,我餵你喝……”姚桃端着勺子吹着熱氣,看起來十分細心。
放在過去依雲根本不會懷疑,可此時再看姚桃,甚至懷疑這碗熱湯裏會不會已經下了毒。
可就算有毒,依雲也必須張嘴喝下去。
她現在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
一旦露出馬腳,肯定等不到見到簫秦最後一面。
他甚至不敢打聽簫秦此刻在哪裏,在做些什麼,身邊都有那些人,他是否還好。
什麼都不能問。
“你怎麼還哭了你。”姚桃拿出手帕,仔細的擦拭着依雲臉上的淚珠:“是不是悶着不舒服。”
“也對,你躺了很多天了,待會兒我親自扶着你,在府上到處轉轉,今天天氣不錯,你要是能堅持,我帶你出府轉轉也無妨。”
依雲點了點頭,無話可說。
她現在就想出去,就算不能張嘴問,至少能接觸到其他人,從別人口中或許能聽到簫秦的消息。
哪怕只是一星半點的消息,也是好的。
還有阿福哥,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接回到姚府了嗎?
會不會現在正在四處焦急的尋找着自己。
此時大山深處,一處平平無奇的土地之下,埋葬着一套衣冠。
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幾百年,幾千年的大山,不會有太大變化。
桑海滄田,衣冠也難以重現天日,因爲它埋得實在太深了。
阿福的生命哪怕走到盡頭時,心中掛念的仍是依雲的安危。
又一陣風過,地面盤起一道很小的龍捲。
久久不願散去。
似在無聲的訴說着那道不盡的衷腸。
多少埋骨地,至人淚斷腸。
“蕭大人,您這兩天兩夜都沒閤眼了,人會熬不住的。”
簫秦揉了揉眼睛,擺了擺手:“不打緊,這邊土牆砌起來之後,我就去休息。”
“梅縣丞,我休息之後,你必須盯緊了,所有關口都必須按照這個標準修砌圍牆。”
“這方面的事情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這也正是把你厝縣特地抽調到身邊的主要原因。”
“你放心,只要按照我說的做,這次治災之後,我定會讓姚知府上表朝廷,給你記大功一件。”
“官升三品都不是問題。”
梅縣丞連連搖頭:“多謝蕭大人擡舉,下官能力有限,從未想過官升三品一事。”
“管理一個小小的厝縣就已經力不從心,如今厝縣大災,只怕將來問責,我難逃其罪。”
“我死無憾,但只要還活着,能盡些人事便多盡些吧。”
簫秦多看了眼梅縣丞。
這個梅縣丞才三十多歲,但看起來都快五六十了。
一臉的褶子,又老又醜。
然而簫秦跟他接觸這麼多天,從初開始的誤會,到如今形影不離。
簫秦深知此人,乃是真正爲百姓殫精竭慮,少有的好官。
至於能力,在簫秦看來,爲官者首先是自身品性,厚道之人爲官,即使能力不及,但也不會出多大的岔子。
因爲,品性遠比能力更加重要。
不計較個人得失,願爲他人先,無私無畏。
便印證那句名言——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湖州厝縣縣丞,八品芝麻官,梅木林,簫秦記住了。
有此人在身邊幫忙,甚至遠比五十精銳府兵更加有用。
很多需要親歷親爲的事情,簫秦都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給他來督導。
眼前的土牆,簫秦請教過當地多位工匠,再三商議後花了圖紙,隨後才進行的修砌。
牆高一丈有餘,長三十米有餘,一直連接到兩側山體。
完全阻斷了柏林村通往外界的主要交通要道。
像這種規模的圍牆,還有很多處。
放在科技文明,最多半天的工程量,但在此刻,一堵圍牆都得幾十人不喫不喝兩三天才能建好。
卻也沒辦法,這是簫秦目前能想到封鎖的最切實際的辦法。
主要目的還是爲了將柏林村徹底與外界阻斷。
如此瘟災向東南擴散的方向就會被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