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修的這種紅磚樓。
一般都是四個單元，高四層。
就左右兩戶。
有陽臺，有一個小客廳，有兩個臥室。
客廳到廚房的這一段就像一條走廊，被隔出來還可以當一個房間。
在老礦生活的人都知道，早前很少有人在家裏裝熱水器這種東西的。
熱水器這種家電出來的時間很早，但是普及率當初是真不高。
那時候，單位有公共澡堂子，單位發洗澡票。
需要洗澡就去公共澡堂子。
但許多人也會想法子，在家裏的廁所頂上焊一個鋼架子。
上面倒放一個改裝過的大油桶。
下面再吊一個火爐子，反正當初天燃氣也不收錢。
二十四小時開着小火，大鐵桶的二十小時都是熱水。
洗澡洗菜洗碗都方便。
項天來和王建耀從裏屋出來的時候，兩人因爲都是過來人因爲這種生活小常識都可以聊很長時間。
客廳裏，一個很精神的老太太每每一說到當初許昭華如何如何的時候，聲音就會不自覺地提高一點。
“許昭華笨死了！”
“怎麼教都教不會！”
“我說我這一手本事教她這麼個徒弟死活都教不出來！”
許昭華的面子到了這個地方算是找不回來了。
張桂蘭她媽真是嘴下一點不留情面。
張桂蘭在旁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天芬也想笑，可是一想到項天來的身份，她偷偷地瞅張桂蘭一眼……她是怎麼敢的啊？
許昭華還有點不服氣，“沒有吧？”
“我有那麼笨？”
“我動手能力很強的！”
老太太抹抹一頭銀髮，“你動手能力強個屁！”
“車鉗鉚焊電，你說你會哪樣？”
“你說你在單位上當學徒工沒天賦就算了。”
“煮飯也沒天賦，死活學不會。”
“拿刀都拿不動！”
周天芬動了動屁股，咧嘴收下巴……
那表情像在鄙視人家不會做家務一樣。
可是轉念一想，會做家務這不是優點吧？
她的條件需要會做家務嗎？
許昭華被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師父，我有你說的那麼差？”
張桂蘭的原話，“許昭華太傲了，在單位上沒朋友。”
王宇那天過來的時候問她，“張阿姨爲啥跟我媽關係這麼好？”
張桂蘭說，“因爲我媽是她的師父。”
也是眼前的這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這個老太太最厲害的是技術，然後是潑辣的脾氣，那幾年其實有點亂。
不過管子站裏有張桂蘭的媽，手下一漂兇狠地技術工人，工作能幹，幹人也能能幹。
許昭華心裏很清楚，她在這裏能挺到離開，師父纔是她的護身符。
所以師父可以隨便說她。
說她歸說她，可是一直握着許昭華的手，輕輕地拍着許昭華的手背。
“許昭華，你還是不會煮飯？”
許昭華的眼珠子亂轉，咳了兩聲，“簡單的會做一點。”
師父的頭朝她面前一湊，“燒開水簡不簡單？”
“你個狗東西，肯定一點都沒學！”
王宇和許佩縮在門口哧哧哧地笑……
許昭華也有今天。
金融女魔頭被礦區老炮兒訓成狗……
許佩反正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的。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王宇說，“你們家的老照片啊……”
許佩扭頭認真審視着王宇，“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安排得嚴絲合縫的？”
王宇說，“那也不是，我偷偷藏一張房卡這種事，我是沒算到的。”
許佩能讓王宇失算，這本身就是一種情緒價值。
許佩開始回憶從出遊的第一天起，到今天。
似乎每天都有不一樣的主題。
許佩都不知道老媽的這一段過往。
王宇硬生生給挖了出來。
都在擔心雙方父母見面不知道該聊什麼。
兩家人卻在一起過了三天，每天都喫個半死，笑個半死，玩個半死，累個半死……
今天更狠，哭個半互。
許佩記得她親爹去世的時候，老許都沒有今天哭得這麼傷心過。
當然，不是說老爸去世時老許不傷心。
而是自我保護意識太強，讓她不敢破防。
然而王宇的這波安排，讓許昭華對她這個女婿再也沒有任何可挑剔的。
王宇看到許佩雙眼冒光的時候，心說，你以爲這就是完了，老項的情緒也是要照顧的。
正當項天來和王建耀從裏屋走出來的時候。
師父還在問許昭華，“許昭華，你這不會，那不會，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
許昭華說，“我會的東西多呢！”
張桂蘭說，“會嫁人！”
許昭華翻着白眼想罵人。
師父說，“我說你飯都不會煮，哪個敢要你？”
師父瞅了一眼項天來，項天來也正朝她看過來。
師父盯着項天來，就問許昭華，“你老公對你好不好？”
師父人是老了，不過眼睛卻毒得很，項天來的表情要是有一丁點的不自然，她都能看得出一點端倪來。
可是項天來的眼神卻很溫柔。
許昭華的聲音也很溫柔，“他對我很好，百依百順。”
師父的另一隻手就朝項天來伸。
項天來連忙伸出雙手握住師父……
咔嚓！
王宇把這一幕抓拍了下來，然後馬上看了看效果，是能用的。
許佩操着手，“我以爲你是找不到地方坐。”
“原來你是在這裏拍新聞素材。”
王宇嘿嘿一笑，又朝他們靠得更近，隨時準備抓拍。
師父認真地看着項天來，“許昭華脾氣不好，幹活也不勤快，一天還驕傲得很。”
“你要麼就不要慣她！”
“要慣，就慣她一輩子。”
“條件不好有不好的慣法！條件好有條件好的慣法。”
這句話，說得大家都有點走神了。
許佩大概是知道的，前兩句，把老媽的前半生和後半生都概括了。
老爸是真不慣老媽。
但是老項是從頭慣到尾，無原則無底線的那一種。
師父拉着項天來問，“你做哪一行的？”
項天來說，“我也是國化的。”
師父說，“哪個單位，我看看我有沒有學生在領導崗位上，能不能給你安排一下。”
項天來也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的時候。
敲門聲一響，張桂蘭連忙開門。
範成友、劉秉義、黃徵、劉銳、彭娟、高月、黃肖等人魚貫而入……
範成友衝了一半，扭頭看着劉秉義沒動，他又縮到了劉秉義的身邊……
劉秉義往前走了兩步，先在範成友的介紹下跟主人家問好……
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握住項天來的手，“董事長，我們來了。”
項天來晃晃手，然後朝下一位才伸了不到十公分……
範成友跟搶錢似的雙手握住項天來的手，“董事長，我真該死……我居然不知道是董事長……”
七十多歲的師父皺着眉，她女兒攙她起來時一臉震驚……
“昭華，你老公是……”張桂蘭問。
範成友大聲宣佈，“他就是我們國化集團董事長！”
項天來衝震驚的人乾笑着，白了正在拍照的王宇一眼。
王宇：老項，別裝了，能在你老婆面前露臉，你是爽的吧？
這一出龍王顯聖安排得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