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已經好些年沒有看見有人把手插在屁股兜裏的造型了。
這個叫譚妙雪的……現在還是能被稱作姑娘。
好像和王宇的年紀是不相上下的。
因爲之前跟趙文博確定過她的基本情況，技校生，九九年參加的工作。
乍一看，這是一個健康愛笑的姑娘，甚至還有那麼幾分美麗。
看到這裏的時候，就連王宇也不得不佩服田偉的審美，是在線的。
短時間之內，王宇還沒有在她的身上看出任何的問題。
只不過，譚妙雪她在門口把王宇、謝小慧、林知遠他們一行人迎進來之後，轉身朝屋子裏走時……
他一瘸一拐的動作，讓王宇的目光滯了一下。
她每走兩三步就會回頭看一眼。
原來手插在屁股兜裏的動作，還有他回頭的眼神，都是在對身體缺陷極力的掩飾。
不過王宇帶來的人，大家似乎都很懂，都有自己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不去在意這一點點的東西。
按王宇的裝逼屬性，進門應該就是我是誰，我有什麼什麼本事，我將會替你把傷害你的人大卸八塊等等一一交代出來。
姑娘當即哭唧唧地表示感謝，並表示這條命從今就是王宇的了。
然而，王宇沒有王霸之氣，他在這個房間當中只是充當着路人甲。
路人甲也分很多種，看戲看得上頭代入的不在少數。
王宇這個路人甲只是不想帶着主觀情緒去處理問題，有的時候更能看出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就比如說，譚妙雪坐在白紗窗簾下的獨凳上，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她臉上的粉底看起來特別的粗糙，甚至有卡粉的現象。
說明她不是一個會化妝的女孩，至少對化妝這一塊並不熟練。
同時也能說明她的皮膚狀態並沒有剛纔看起來那麼好，吸收不好，很乾……
她的不自信，她的害怕都在用身體的細節做着掩飾。
謝小慧之前跟她接觸過，大致說了這次將她邀請到雲城來的目的。
所以給了他一晚上的時間考慮。
謝小慧今天也開門見山地問，“妙雪，我昨天也跟你說過了。“
“我們只是替你把你的事說出來。“
“也許你會迎來許多支持者！“
“但還是有些人會質疑甚至說更難聽的話。“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是願意站出來嗎？“
譚妙雪昨天是猶豫的，今天卻很直接，她點點頭，“其實我剛剛分到單位上的時候。“
“就有很多人傳很多亂七八糟的話。“
“今天說我跟這個男的在一起。“
“明天說我跟那個工人在一起。“
“如果這些人當中有條件比較好一點的。“
“他們穿的話就會更難聽，就像我撿了什麼寶貝一樣。“
“我也不知道我得罪了誰！“
“我就感覺……”
“就感覺……”
“就感覺他們特別希望我過得不好，就像我嫁給一個條件特別不好的人，纔是他們想看到的。“
譚妙雪雖然在笑，不過眼底的痛苦和無奈還是清晰的。
王宇突然好奇的問了一句，“這種情況是不是在田偉追求你的時候出現的？“
譚妙雪想了想，“好像是的。“
田偉的套路玩得有些章法。
如果謠言是田偉散佈出去的。
田偉的出現，如一束光照亮了譚妙雪的生活。
譚妙雪就會情不自禁的陷入到這段感情當中。
王宇不敢追問的太急。
謝小慧是幹這一行的，話術過關，引導着譚妙雪將心裏藏的這些事一點一點地說出來。
從中午喫飯一直說到下午兩三點鐘。
王宇大概整理了一下。
田偉在外面散佈謠言，將譚妙雪貶的一文不值。
再利用他老爸的關係在工作上對譚妙雪進行照顧。
田偉就像一個短線操作的股票經紀，要在最短的時間收割一波。
只是沒想到譚妙雪也不是傻，實施反抗。
田偉強女幹了譚妙雪。
她是受害者，可是後來在別人的口中就變成了一個下作的女人。
爲了工作上獲取便利和田偉交易，用身體當籌碼威逼田偉和他老爸。
據說是整個江原的長舌婦都加入到了這一場輿論大戰當中。
譚妙雪之所以跳樓，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如果她死了，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可能這個時候最多就是不說風涼話，嘖嘖舌，再加入到同情心氾濫的大軍當中來上一句，“年紀輕輕的可惜了，怎麼這麼走極端？“
而譚妙雪沒有死，有人就說，“這麼矮的樓跳下來怎麼可能死，博取同情而已。“
這一段，謝小慧需要調整一下情緒，她的耳關子已經抖了起來，“現在把你的事公開，還會有一部分人說同樣的話，結果是你能承受的嗎？“
譚妙雪說，“我可能不能承受。“
“但是我已經進過一次精神病院。“
“醫生說，藥物終身服用。“
“無法根治。“
“既然都這樣了，最多就再去住一次院，但是，清白，我要拿回來！“
譚妙雪開始發抖了，這是情緒不受控制時，所產生的應激反應。
她顫聲說，“這樣的話，至少我心裏是好受的。“
譚妙雪她老媽把她抱着懷裏，她老媽哭得死去來。
譚妙雪還好，就是“人來瘋”之後，要花一點時間來平復。
接下來的工作，王宇交給了謝小慧。
林知遠和王宇一同離開。
王宇問，“你不留下來嗎？“
林知遠說，“可能女性更能共情！“
“我留下來，有些話她可能說不出口。“
王宇搖搖頭，“這種事不能共情！“
林知遠好奇的看了看王宇，“我剛纔一直以爲你在剋制。“
他給王宇遞了一支菸，還想說點啥，不過又吞了回去。
王宇問，“覺得我有點冷血？“
林知遠翻了翻嘴皮子，“我不想罵自己。“
大概是在說他和王宇的反應類似，他如果指責王宇冷血，那不是說他自己嗎？
王宇問，“人類發展到現在，爭來爭去到底是在爭什麼？“
林知遠驚恐的看着王宇，“我還是覺得黃段子從你嘴巴里說出來要自然一些。“
不過好像又覺得這種場合不太適合開玩笑，林知遠趕緊嚴肅的說，“資源，地盤，老大的位子？“
王宇說，“你說的都對。“
“把你說的這些都加起來，可以通通概括爲話語權。“
“你說的話能作數。“
“你說的話有人聽。“
“你說的話能成爲武器。“
“這些就是話語權帶來的效果。“
“不管是街頭巷尾的老阿姨湊在一起傳謠。“
“又或是莫名其妙對人的橫加指責。“
“還有一些人爲了讓負面情緒得到發泄。“
“其實說到底還是爲了認同感，讓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人聽有人信，甚至能對人造成殺傷力。“
“這種言出法隨的威力就是很多人想要的東西！”
王宇端着手，墊了墊空氣，捏了捏空氣，對林知遠說，“我們現在手裏掌握着這種東西。“
“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準冷漠，無情！“
王宇沒說的是，如果謝小慧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所參雜了個人情緒太重，拍出來的東西其實是不能用的。
王宇還沒說的是，有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話語權，其實等於在自己脖子上懸了把刀……
慎用！慎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