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着好些個人。
田朝貴看到他們的表情時,心情就很複雜。
怎麼說呢,因爲這些人的表情也很複雜。
首先,這些人可能是因爲登陌生人的門,總覺得要以一張和善的笑臉來面對主人家。
可是吧,他們剛露出一點笑容又覺得不合時宜,趕緊把笑憋回去,擺出一副嚴肅……不對,應該是感傷的表情……
這就把田朝貴給搞得有點懵的原因。
“你們是……”
帶頭的人拿了個白信封,肅穆地對田朝貴說,“田老師,我們是田偉的朋友。”
他把白信封遞到田朝貴的面前。
田朝貴搞不清狀況地把信封拿在手裏的那一刻。
帶頭的人就說,“田老師,你節哀!”
田朝貴的手一抖,輕得幾乎沒什麼重量的信封在這一刻如有千金,他拿捏不住,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田朝貴兩隻眼珠子猛地一縮,聲音發抖地說,“阿偉怎麼了?”
阿偉死了!
帶頭的人卻說,“田偉沒事,我們是來看你的,希望你保重身體!”
田朝貴更懵了,我兒子沒事,我活生生地站在這裏,你先讓我節哀,再讓我保重身體,什麼意思。
“等等,你們過來是爲了什麼?”
帶頭的熱心腸一臉沉痛,“我們聽說田偉的母親去世了,所以纔過來看看的。”
“田老師,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田偉的臉皮開始狂抽,在六七個信封朝他遞過來的那一刻。
田偉的老婆穿着寬大的棉綢睡裙,雙手一邊薅頭髮從主臥當中走了出來,“老田,這麼晚了,誰啊,來幹嘛的?”
前來弔唁的這些熱心腸臉色一僵。
他們齊唰唰地看着那個婦女。
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這特麼的續絃續得也太快了吧!
田朝貴扭頭看了看老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們是替你兒子來給你開追悼會的!”
熱心腸們屁股一緊,戰術後撤,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麼。
在田朝貴他老婆張爪舞爪地撲過來的時候,他們連滾帶爬地撤退。
那一刻,他們不再是什麼熱心腸,而是一羣穿黑白t恤的黑白無常。
還是連滾帶爬的黑白無常。
都已經下了樓,還能聽見田偉他老婆的咆哮與咒罵。
……
高月和林瑤住一間房。
她有自己的房間,不過不妨礙她和林瑤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其實林瑤這種姑娘平常的話真的太少了。
這會讓人很難找話題和她聊到一起去。
所以在林瑤的身邊很難看到什麼朋友。
高月算是例外中的一員吧。
晚飯過後就和林瑤一起窩在房間裏,一直聊到深夜。
話題當然少不了王宇。
但是高月絕對不會直接提王宇的名字。
比如高月問林瑤覺得音樂學院的專業老師指導水平如何?
她說如果林瑤覺得不滿意,還可以從音樂學院再找幾個老師過來。
雖然這話玩笑成分佔一半。
但是林瑤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特權,不就是因爲王宇嗎?
又比高月問林瑤,“我影響你了嗎?”
不等林瑤晃胸,高月就說,“影響也沒辦法,我如果不在,有的人恐怕又該丫頭丫頭地敲門了。”
林瑤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待遇,最後還是因爲王宇。
高月又把停車場發生的事情跟林瑤說了一遍。
當然起衝突的原因,高月是糊弄過去的,把自己這個事件女主角的身份給摘了出去。
等高月把事情說完後問林瑤,“你會不會覺得王宇下手狠了點?”
林瑤看着高月問,“跟王宇有什麼關係,不是張晨和伍耀輝做的嗎?”
漂亮!高月在心裏禁不住狠狠地誇了林瑤一句。
王宇這麼喜歡林瑤果然是有原因的。
高月直勾勾地看着林瑤,“你溫柔,善良……可是我發現,你一點都不濫好人。”
林瑤想了想,覺得有的話其實是可以跟高月說的,“學校裏教哲學的老師說,不分青紅皁白的同情心是制度的最大挑戰者……”
“氾濫的同情心一旦讓制度有了退讓的資本,它們就是洪水猛獸開始侵佔制度的領地。”
這句話其實可以總結一下:滿嘴仁義道德的男盜女娼!
高月也學着王宇的動作捏了捏林瑤的臉,“我給你盤個頭發吧!”
“你要是換個髮型,肯定會有不一樣的美!”
於是高月把林瑤的頭髮盤起來,拍張照,又放下來,再紮成歪馬尾,再拍張照……
房間裏不斷地傳出驚叫和感嘆的聲音。
田偉在門口聽得就像貓撓似的,他很想把門敲開,然後問問高月,她什麼時候滾。
田偉每遇到一個熟人,都得朝他們笑笑,然後找個大家都覺得尷尬的理由來解釋。
他已經煩死這種感覺了。
終於,田偉還是鼓起了勇氣,重重地在房門上敲了三下。
高月在裏面喊,“誰啊?等一下!”
田偉在做表情,他覺得用一個兇狠嚴肅的表情可以鎮住高月。
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再用力地拍了兩下來放鬆。
電話響的時候,他真的不想接,一看是老爸打來的。
這麼說吧,剛摁了通話鍵,手機還沒貼到耳朵邊上,那聲音就像從聽筒當中伸出了一隻大手扯住了田偉的耳朵。
“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回來,馬上……”
那一刻田偉的耳膜都快震穿了。
他甚至已經忘記了剛纔敲過面前的這一道門。
高月收拾好了後跳下牀去開門,左看一下,右看一下,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都是一羣成年人,不會有誰還玩惡作劇吧?
……
田偉在路上把最近一段時間乾的喪心病狂的事情都搜刮了一遍。
打麻將?
打麻將打幾場輸幾場?
找小姐?
一次找了三個小姐?
這些私生活好像沒有翻車吧?
那麼老爸這是發什麼瘋呢!
他進門的時候,快凌晨一點。
往常這個時候,他們夫妻倆的呼嚕聲是此起彼伏的。
今天他們卻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田偉主動調節氣氛,“你們兩口子怎麼像兩尊菩薩?”
他屁股剛一沾沙發,田朝貴的目光如甩狙甩到他的臉上。
“菩薩算不上,我們把姿勢給你擺好,你給我們拍張遺照備用好不好?”
田偉頭皮發麻,這兩口子發什麼神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