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徵不記得爲什麼會有這個飯局。
他也不記得這個飯局是怎麼開始的。
他不知道自己陪了多少次的笑臉。
他看到劉銳在笑，臉上有點掛不住。
他看到黃肖在笑，出氣的聲音就如猛獸吐息。
他看到白文婧在笑，於是臉皮抽搐。
他看到王宇在笑，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我打死你個坑逼。
一轉臉，看到許佩在笑，於是，黃徵立馬陪上一張笑臉。
全程，黃徵表情僵硬，他的腳趾用力地摳着鞋底。
在場每一個人的笑容，對他都是挑釁，都是嘲弄，都是讓他社死的證據。
他就像是一始喪失感情的機器。
機械地陪着笑臉，機械地端起酒杯，機械地說着再見。
機械地來跟所有人道別。
當身邊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摸了摸全身上下。
臥草，我煙呢？我火機呢？
對了，被王宇那個狗東西給順走了火機。
對了，他還順走了我兒子。
這特麼就傳說中的賠了兒子又折兵。
“老闆，給我拿包軟雲，再拿個火機。”
小賣部的老闆把煙跟火機遞過來的時候……
你特麼的也笑我？
看到小賣店老闆熱情的笑容，黃徵的眼皮跳得很厲害。
感覺像狂犬病要犯了一樣。
他馬上低頭掏錢……
進家門的時候，老婆子在客廳看電視。
聲音開得很大。
“回來了？”老婆招呼了一聲，接着又看電視。
黃徵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然後低頭手扶在鞋櫃上換拖鞋。
喝了酒，沒醉，但昏沉，以至於脫個鞋都半天脫不下來。
這個時候就聽見他老婆在客廳裏“哈哈哈哈哈……”
“笑笑笑，笑個屁，有啥好笑的？”
“連你也覺得老子是個笑話是不是？”
黃徵衝進客廳爆炸了！
這是他整夜積攢下來的怒氣，終於變大了！
看起來就像會飛起來喫人一樣。
可是他老婆就這麼冷冷地看着他處在爆炸形態。
其實黃徵這個時候已經後悔了。
完了，沒控制怒氣……
突然就變大了，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
她要是反打怎麼辦？
黃徵感覺自己剛纔那兩嗓子就已經像是開了大，只不過像是空大了！
不想要怒氣值的時候，怒氣值瘋漲。
既然變大了，怒氣值能不能持久一點？可是怒氣值流失得比想象中還快。
搞得黃徵都不敢跳上去了。
他怕這一波團戰還沒打完，自己就變小了。
黃徵剛吞了一口口氣，他老婆就站了起來。
黃徵哆嗦了一下子。
他的後腳是墊起來的，說明他的重心在前面的那條腿上，隨時準備邁過去。
可是他老婆有了這個動作之後，他的重心立馬後移，墊起來的腳瞬間踩平。
氣勢上慫了一大截，看起來更像是退了一大步。
人家的納爾變大是爲了往前衝。
他的納爾開大居然是爲了逃跑。
黃徵直勾勾地看着他老婆，還硬了硬脖子，堅定眼神，提振信心。
人可以死，但是氣勢不能輸。
黃徵他老婆手裏抓着遙控器呢，隔着三五米的距離遙控器指着他。
什麼意思？遙控他跪下？
黃徵再吞一口口水。
他老婆這才翻了個白眼，平端着遙控器橫移對準電視，摁下待機鍵。
重重地把遙控器扔在沙發上，氣乎乎地回了房間。
等他老婆關了門之後，黃徵這才磨着牙低罵了一句：幸虧你跑得快，要不然……哼！
坐在沙發上一連不知道抽了多少支菸後，黃徵的腦子又重新開始轉了起來。
王宇、許佩、白文婧、劉銳，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
今天這條船上又多了兩個人，黃徵、黃肖。
不上船不行。
白文婧口中的大領導不是黎元秋，而是許佩。
這就說明內網和無紙化辦工就算不是許佩搞的。
憑許佩和白文婧的關係，黃徵這麼積極地奔走和促成，他能洗得乾淨。
他們已成利益共同體。
再加上許佩和王宇的關係。
黃徵多次替王宇要官的做法，還能洗得乾淨？
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們就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想起王宇問他“真的不後悔“這種話。
這特麼就是在拿他尋開心……
臥草啊……
黃徵又想罵人的時候，低頭一看，夾在手裏的菸頭已經燒空了……
菸灰在茶几上落出了一整條完整的形狀，像一條沒夾斷的耙耙。
更像火葬廠焚化爐前的完整骨灰……
黃徵還沒來得及收拾茶几，黃肖進了家門。
黃徵看看時間，走神的功夫，已經快凌晨一點。
“爸，還沒睡？”
黃肖一臉平靜。
黃徵咬着牙說，“你怎麼就跟沒發生什麼事一樣？”
黃肖疑惑地坐下來，果盤裏擰下兩顆馬奶子葡萄往嘴裏一扔，口齒不清地問，“發生什麼事？”
“蠢！笨死了你！”
“許佩今晚出現在飯局上，你就沒覺得哪裏不對？”
黃肖回憶了一下，“有點意外！”
嗯，有點意外，還不錯，算是有點警覺性。
不過黃肖馬上又補一句，“不過，宇哥身邊出現誰我都不覺得奇怪。”
？？？黃徵臉一黑，“王宇，王宇，王宇說什麼都對，王宇做什麼都有道理？”
“啊！”黃肖理所當然地點頭，“不是你說的嗎？讓我以後跟着宇哥，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他讓我當打手我也願意！”
黃徵臉皮一抽，“你怎麼知道我說了這些？王宇跟你講的？”
黃肖說，“宇哥手裏的錄音，好像是你在辦公室裏跟他的談話！”
哎呀……臥草……不活了……
黃徵心態炸裂。
黃肖還說，“當時銳哥也聽到了！”
噗……
這不是吐血，這是感覺血管爆了，在噴血……
王宇這個小銀幣，他錄音就算了，還給黃肖聽，給黃肖聽就算了，還把劉銳拉過來做旁證……
黃徵臉色慘白，往沙發上一靠，嘴皮微顫，涼了半截。
黃肖還在說，“老爸，許總晚飯的時間說江原要把下屬公司全部集中到雲城。”
“晚上，宇哥帶我去見了趙文博，趙主任。”
黃徵嗓子都乾裂了，聲音十分粗糙地問，“見趙文博做什麼？”
“趙主任在外面有家地產公司。”
“宇哥讓我以後跟趙主任多跑跑。”
“等確定搬遷的消息下來。”
“讓我跟他們合作搞集資住房。”
黃徵的眼皮抽了一下子，王宇給他提過這件事。
剛剛上來的血壓，瞬間被王宇一盆冰水澆下來：老黃，愛我不？
黃徵明明在磨牙，卻嘴角抽搐地憋不笑。
（中秋了，在今天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裏，我必須要祝大家幸福安康。祝願祖國繁榮昌盛，風雨之後見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