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一邊捋着有些散亂的頭髮,一邊罵傭人怎麼不做飯。
白譽說,“我昨天讓傭人放假了。”
“人家一年到頭在我們家幹活,平常也不放個假什麼的。”
兒媳女這纔不好意地笑笑,堅持着要幫忙做飯。
白譽說,“你嫁到我們家來,什麼時候讓你進過廚房?”
“什麼時候讓你的手在廚房裏打溼過?”
白譽打開冰箱,把從昌城帶回來的油壇肉用熱水洗洗。
然後放鍋裏蒸上。
趁這個功夫,點支菸,走到客廳,朝那個在沙發上不停發短信的兒子說,“給你妹妹打電話,讓她回來喫飯吧!”
白文宿很聽話,並且很興奮。
安生了這麼多天,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白文宿他老婆總覺得公公今天很奇怪。
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宣佈?
不會是要收拾白文宿吧?
她莫名地興奮了,白文宿不是個東西,無法無天慣了。
生意生意不管。
家裏家裏不管。
廠裏家裏搞得一團亂。
這種人不教育是不行的。
她是絕對支持公公的做法的。
從這個時候起,她的笑容就沒斷過,時不時還哼歌來助興。
“喜歡酸的甜的,就是真的我……”
白譽依舊很安靜,把會的幾道拿手菜全都端上了桌。
聽到外面發動機的聲音由遠而近再到熄火。
白文婧進門一放鑰匙就在說,“做了老爸從昌城帶回來的油壇肉?”
大嫂忙迎到門口還衝白文婧點頭,“今天老爸親自下廚做的。”
白文婧一看桌上的菜……
芹菜牛肉絲、肝腰合炒、拍黃瓜+折耳根、白糖扎西紅柿……
這些菜裏,有白文宿喜歡喫的,也有白文婧喜歡喫的……
白文婧從這個時候開始,臉色就變得有點不好看了。
她好像意識到今天中午的這頓飯是有什麼象徵意義的。
“來吧!喫飯……”
白譽笑呵呵地招呼着一家子。
中午沒備酒,只有幾杯飲料。
白譽說,“來吧,這杯團圓酒等到現在才喝。”
大家依次跟白譽碰杯,他們三人之間卻彼此沒有碰杯。
白文宿他老婆在等白文宿的主動,白文宿仰頭就喝,根本不理她。
他老婆心中一酸,總覺得有點丟面子,所以去找白文婧碰杯。
然而白文婧依舊沒有好臉色,裝看不到大嫂。
至於他們兄妹,已經很久不交流了。
這頓飯喫得很安靜。
白文婧是個開朗的性格,不太受得了這種壓抑。
於是她準備給白譽彙報一下廠裏的情況。
“爸,廠裏……”
白譽的筷子揮了揮,“家裏不提工作,今天只談家事。”
白譽打斷白文婧,然後指着油壇肉說,“曉不曉這個油壇肉我從哪裏買的?”
“就是你小時候去住過的那家農家樂。”
“那裏現在還是農家樂,只不過房子都快修成度假村了。”
“我一直就覺得這家的油壇肉最地道。”
白文婧最喜歡這道菜,肥皮子的部份軟爛又有酥脆感,肥肉部分一點不膩,反倒是滿嘴油香。
瘦肉有嚼頭,又有醃製的臘味鹹香。
看上去很簡單的一道菜,味道如此的有層次感,可能也是白文婧喜歡喫的主要原因。
白譽喫得很快,把飯刨乾淨了就停了筷子。
白文宿本來就沒什麼胃口,跟着就放了筷子,立馬點支菸,芝寶的打火機啪地扔桌上,開始吞雲吐霧。
白文宿的老婆還甩他一個白眼,只不過礙於公公在場,沒有罵出口而已。
白文婧和大嫂幾乎同時放筷子。
大嫂就要去搶着洗碗。
白譽壓壓手,“放着,先坐吧,飯喫完了,說說家事。”
白譽的突然嚴肅,讓大家的心裏有點沒底。
白文宿是擔心大權自此旁落,再與他沒有關聯。
白文婧是一直都摸不透老爸的心思,還有老爸的動作。
只有白文宿的老婆笑容滿面,來了來了,終於要教育白文宿這個狗東西了。
白譽突然看着兒女媳婦,“小蘭,你嫁我們家多少年了?”
兒媳說,“七年多了。”
白譽點點頭,“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是懷上了文宿的孩子,然後結的婚。”
“結婚前,我們也坐在這張桌上吃了一頓飯,是你婆子媽親自下的廚。”
“你也知道,你婆婆其實並不太贊成這門婚事。”
“不過她依舊說,是文宿惹的禍,就要負責到底。”
“那天,你在桌上說,你會好好照顧文宿,會孝敬公婆。”
“我記得你婆子媽病逝前的那段日子裏,你還是去過醫院兩次的。”
兩次……
兒媳婦的笑容突然變得尷尬。
白譽再說,“孩子從生出來開始,你就放在孃家養着。”
“那段時間你婆子媽不止一次提過孩子。”
“到最後連死都沒看上一眼。”
“你每天都要回孃家,說是孩子不能少了媽媽。”
“我也是當父親的人,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理解你。”
兒媳婦覺得這不是理解的口氣。
事情似乎在朝着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展。
讓她的心裏越來越慌。
白譽深吸一口氣,“我理解你,是覺得你找這種理由,找得很合理。”
“比如你婆子媽病重,孩子放這邊不方便。”
“你不給你婆子媽看孩子,說是因爲醫院那種地方,小孩子最好別去!”
“不然,容易生病。”
“這些理由都可以讓我們這些長輩閉嘴。”
“畢竟我們考慮問題都是從小輩的角度出發的嘛。”
“可是……”
白譽柔聲說,“你在婦兒院生孩子的牀位是我託人找的啊!”
“別人都只能在走廊生,過道生,你卻在單人病房。”
“你天天誇雲西醫院好,怎麼到了你婆子媽住進雲西的vip病房之後,又要嫌那裏髒呢?”
00年的時候,雲西醫院搞了一個醫院vip會員制,20萬塊的會籍,今後每年交幾萬塊的會費,保證自己和直系親屬在生重病的時候能有一間單人病房。
這條件,是可想而知的……
白文宿的煙抽得越來越猛。
白文婧時不時地會睡一眼嘴皮發抖的大嫂,大概已經猜到了她的結局。
白譽突然不想再回憶往事,淡淡地說,“今天週五,民政還上班,你們把證帶上,痛痛快快地把婚離了吧!”
白文宿他老婆憋着的一口氣突然一鬆,整個人垮了,先癟嘴,再流淚,然後嚎啕,最後尖叫……
“爲什麼都是我的錯,你爲什麼不說說你兒子?”
“他在外面亂搞女人,你怎麼不說。”
“憑什麼他的錯,要讓我來買單?”
白譽說,“他做了什麼錯事,是他的事。”
“我現在只知道廠子裏都在傳,你跟副廠長陳元搞在一起的消息。”
“文宿和陳元打架,是爲了搶女人。”
“文宿的女人是誰?不就是你嗎?”
“他把陳元打了,你去興師問罪,大家都傳你是去替陳元出頭的。”
“結婚時,我在這張桌上只對你說了一件事,你,在哪鬧都可以,不能去廠子裏,這是底線,還記得嗎?”
白譽一句話把這位兒媳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他很急,解決了兒子和兒媳的問題,就該料理他們兄妹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