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殿外,劉安眉頭緊鎖。
厚厚的降雪覆蓋了整個長安城,這並非是什麼壞事,農家的人指明這是常瑞雪,又將是豐收的一年。
氣候似乎正在發生某種變化,觀察天象的官員們說,對比往年,各地的溫度明顯下降,雪災已經明顯減少,哪怕是氣候最爲惡劣的燕,夏等地,情況也在逐步變好。
這讓劉安喜出望外,還有幾個大臣趁熱打鐵,上書嚴明當今殿下治國有方,故而天降洪福,應該開始祭祀。
劉安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特意賞他們前往廷尉跟宣莫如認真稟告這件事。
劉安就覺得納悶,爲什麼自己都執政這麼久了,這些人還是將自己當作小孩子來糊弄呢?阿父不在,自己可以立功,但是絕對不能搶功,阿父很樂意看到自己做成很多事,但是如果自己效仿他來搶奪功勞,說什麼自己上位,天降洪福,阿父會很不高興,阿父不高興其實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麾下那羣人會很不高興。
劉長離開之後,劉安顯然變得成熟了很多。
他要忙碌的事情很多,而他跟劉長不同,劉長喜歡開個頭,讓羣臣來忙碌,而劉安卻喜歡事事親爲,他整日都在忙碌,從早忙到晚,基本沒有什麼空閒時日去外出狩獵,好在,他也並不喜歡外出狩獵,偶爾能抽空讀個書,寫點東西,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在處政方面,跟阿父差了太多。
他也想過要跟阿父那樣,將大事分攤給各個大臣們,自己坐享其成,但是這並非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羣臣到底可以發揮多少主觀能動性,這需要君王的意見,若是沒有君王給羣臣們指明方向,那最後大臣按着君王的思路所擬定出來的政策,往往跟君王的預期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而他也想過依賴張相,通過張相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國相是周昌,或許還有可能,可張蒼,就連劉長都無法讓他全身心的工作,何況是劉安呢?
這坐享其成也是需要有本事的,劉安發現自己玩不來這一套,沒有強求,當即開始下一個模式,親力親爲。
雖然這麼做會非常的疲憊,可劉安年輕力壯,精力充沛,加上他的文化水平較高,親自閱讀奏章也沒有什麼問題,所以到目前各方面的事情都比較順利。
劉安已經建立了足夠的威望,羣臣不再敢輕視他,他通過權衡地方諸侯王和羣臣的關係,讓廟堂和地方達成了某種平衡,劉安有了制裁羣臣的手段後,又希望在廟堂裏達成平衡,張相不管朝事,他只能拉攏晁錯,通過晁錯來對羣臣對峙,達成廟堂內部的平衡。
劉安是越來越像君王了,他的手段愈發的老辣,當他板起臉的時候,就連劉長的驕兵悍將都不敢太放肆。
劉安站在厚德殿外,看着漫天的大雪,眼裏是深深的憂愁。
夏無且站在一旁,披着很厚的衣裳,可依舊瑟瑟發抖。
在另外一旁,則是一個逐漸長開的英武少年。
少年看起來猶如翩翩君子,眼神凌冽,臉色略尖,顯得他有一種莫名的清冷,他斜着頭看向了夏無且,然後開口了。
“老狗!”
“這醫可是你舉薦的,若是我大嫂和猶子出了什麼事情,我非烹了你!”
夏無且滿臉的悲苦,早知道自己就不回長安了啊。
大的走了,沒想到小的還在。
在劉長離開的這段時日內,緹縈有了身孕,並且即將臨盆,爲了保險起見,劉安讓夏無且爲自己舉薦幾個有名的接生醫...正在長安外遊玩的夏王劉賜得知這件事,火急火燎的返回,並且不忘記恐嚇一下夏無且。
劉安不悅的說道:“賜...不許對夏公無禮!”
“夏公這些年勞苦功高,哪裏是你這小輩可以羞辱的?!道歉認錯!”
劉賜撇了撇嘴,面對大哥卻不敢反駁,在劉長出徵之後,劉安其實就充當了某種父親的角色,他要治理的不只是天下,還有自己的家庭。
劉賜首當其衝,這些年裏也不知捱了大哥多少噸打,反正比起從前有長進,現在差不多是四天揍一次,不再是過去的三天一次了,這就是浪子回頭的鐵證啊!
劉賜不情不願的嘟囔道:“夏公,恕我無禮...”
夏無且急忙搖着頭,他可不敢得罪這個傢伙,劉賜年紀輕輕,卻已經繼承了門楣,將家族理念發揚光大,通過不懈的努力,終於成功的成爲了遠近知名的紈絝,臭名昭著,惡跡斑斑,堪稱長安一大害。
敢招惹他的人實在不多。
各地的諸侯王也都很喜歡他。
這些年裏,陸續有數位諸侯王先後來廟堂裏拜見劉安,表明自己的立場。
而他們來到長安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去揍劉賜。
按着趙王的說法,這有種揍老七的快感,讓人愛不釋手,想要揍劉賜的諸侯王請排隊,一個一個來!
劉賜也不白捱揍,他這些仲父們揍完他還給錢給物的。
自從劉長開闢了乞討式治國新理念後,劉賜發揚光大,開闢出了屬於自己的沙包式治國理念,想起自己爲大夏所付出的心血,劉賜潸然淚下。
“老臣當不得...大王性情直爽,有高皇帝之風!”
劉賜聽到他的誇讚,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安卻怪怪的看了夏無且一眼,怎麼感覺你是在偷偷抹黑我家的家風?
就在他們等候的時候,遠處又出現了幾個人。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曹姝的聲音很是急促,劉安急忙上前,滿臉的擔憂,“阿母...外頭風大,您何必外出呢?您不必擔心的...”
曹姝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你現在長大了,這樣的事情都敢瞞着我?!”
劉良扶着曹姝,從相貌上來看,他跟劉賜一模一樣,身高相貌都是一樣的,只是...劉良的旗幟跟劉賜截然不同,很難想象,同樣的一張臉,一個看起來孤傲清冷,另外一個看起來卻是那般陽光。
劉賜不悅的看着弟弟(哥哥),罵道:“讓你看着阿母,連這點事你都做不好?”
劉良無奈的解釋道:“阿母直接詢問了城陽王...我如何攔得住呢...”
“你就不會堵上城陽王的嘴?”
“閉嘴!”
劉安訓斥了一句,然後看向了曹姝,“阿母...只是不願意讓您太過擔心而已,沒什麼事,您可以詢問夏無且...而且吧,緹縈本身醫術就十分了得,說不定現在還在教那些接生醫該如何進行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