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欽總覺得今天的氣氛不是很對,可在雲昌這裏哪天的氣氛對過?
他也沒有多想,彎腰看向了椅子上端坐着的雲昌,嘆了口氣想要擡起手去抓雲昌的手。
雲昌狠狠驚了一跳,她此時的掌心早已經滲出了冷汗,若是被斛律欽抓住,他那般心細如髮的人豈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她下意識的一把甩開了斛律欽的手,眼底掠過一抹厭惡之色。
斛律欽想要和雲昌親密的動作到底是僵在了那裏,他定定看着面前愛慘了的女子,隨後苦笑了出來。
“本王曉得你恨我,我也認命了。”
“只等你生下了孩子兒,我們一起將這個孩子好好撫養大,到時候我們好好地過完這一生,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
雲昌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在斛律欽面前玩兒陰謀,她根本不會。
她現在幾乎是拼盡了全力,壓制住心頭的驚慌。
和斛律欽呆着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雲昌明白一點,在斛律欽看來越是對他冷冰冰,越是厭惡他纔是此時最真實的自己。
雲昌其實只要安安靜靜坐在了那裏,該怎麼憎惡繼續怎麼憎惡,這纔是她本色出演。
斛律欽面對着冷冰冰的雲昌,討了個沒趣,也不管雲昌對他是怎麼想的,他緩緩俯身吻了吻雲昌鬆軟的髮型低聲道:“一會兒父王要帶着我們去神塔祈福,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一世安好。”
雲昌眸色一閃,卻看到斛律欽已經直起了腰朝着門外走去。
窗戶外面濃烈的陽光滲透了進來,給他高大的背影鑲嵌了一層璀璨的光暈,倒是晃得雲昌眼睛有點點疼。
此時的斛律欽如果再轉過身看向心愛的女人,大概能從她身上看到一絲和解的神色。
斛律欽離開後,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陸嬰提着一隻小巧的食盒笑着走了進來。
屋子裏伺候並且監督雲昌的幾個奴婢早已經習以爲常,陸側妃和雲昌公主殿下的關係當真是要好。
女子之間的這種生死之交更是令人詫異和敬佩!
“這是我剛做小點心,殿下你嚐嚐看!”
陸嬰將點心盒子放在了雲昌的面前,隨後打開露出了精巧可愛的小點心。
雲昌忙捏起了一枚點心,不想點下下面墊着一張紙,上面寫着一行字兒。
“一會兒看我手勢,我裝暈鬧大了去,你便乘機逃走!”
雲昌臉色一變,不想陸嬰笑着捏起了紙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
“小櫻!”雲昌急聲道。
“真好喫,殿下你也嚐嚐,這可是我嘗試做的新點心!”
陸嬰笑了出來,雲昌的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
兩個人喫着點心,說着話兒,不知不覺中從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雲昌暖閣裏的那些服侍的丫鬟,早已經見過了太多這樣的場景,陸側妃那時真的很能說。
一說起話來,滔滔不絕,那些服侍的丫鬟們倒是聽得有些瞌睡。
陸嬰擡起頭看向了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影,隨後看向了雲昌,脣角暈染着一抹溫柔笑意。
她很認真的將雲昌的樣子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腦海中,此去一別,怕是天涯海角永無相見之日。
她這一路上共同經歷過風雨和生死的姐妹啊!
雲昌眼眶微微有些泛紅,卻被陸嬰緊緊攥着手,眼底的淚意也壓制了下來。
就像是多年的老友,在做最後的訣別。
微笑相待,君子之交。
“殿下,我是坐累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陸嬰緩緩起身想要伸個懶腰,突然悶哼了一聲軟軟倒在了雲昌的牀榻上。
服侍雲昌的奴婢不禁驚呼了一聲,忙一起衝到了榻前。
雲昌忙道:“你們兩個馬上去請大夫來,陸側妃還懷着身孕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你們兩個着實擔待不起,快去請!”
陸嬰之前便已經計劃好了,她今早來雲昌這裏可是沒有帶自己的婢女,就是爲調遣使喚雲昌的婢女,這樣才能將這些婢女全部支開。
固然陸嬰如此一癱一躺,暖閣裏的兩個奴婢驚慌失措了起來。
即便如此還有一個卻扛着雲昌的命令道:“主子,香草一個人去請大夫也罷了,奴婢留下來陪着主子便是。”
雲昌頓時心頭一慌,原本想要遣出兩個,可這個麗珠的丫頭實在是太精明瞭,竟是不上雲昌的當。
雲昌明白暖閣裏的這兩個丫頭遣不出去,她便是不能順順當當離開這裏。
園子外面都是護衛,一旦內堂裏的丫鬟通風報信,她這輩子都別想離開。
雲昌徹底傻眼了,看着面前躬身立着的麗珠,竟是再也無計可施。
她政要做些什麼補救不下,不想對面監視她的奴婢突然被人用花瓶狠狠砸在了腦袋上,麗珠頓時暈了過去。
雲昌公主不可思議的看着陸嬰,陸嬰已經看出來這個叫麗珠的丫頭怕是瞧出來什麼端倪,她只能用花瓶砸暈她。
“小櫻!”
“殿下,快,這一次可千萬不能再回來了!”
陸嬰雖然之前幫雲昌謀劃了許久,可真的到了分別的日子,哪裏捨得。
“殿下,咱們有緣再見,殿下保重!”
陸嬰一把抓住雲昌的胳膊繞出了園子後面的夾道,卻看到枯黃的柳樹下聽着一輛送糞水的車,遠遠就聞到了一股子噁心至極的味道。
雲昌狠狠抱了抱陸嬰,隨後轉身朝着柳樹下走去,這一遭她再也不會迷路了,因爲拉着糞水車的那個啞巴,默默等在那裏。
陸嬰再也撐不住了,靠在了樹幹上捂着脣大哭了出來。
此一別,再相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許是再也見不到了。
正午時分,斛律欽就帶着人急匆匆趕了回來。
他此時還穿着祭祀用的禮服,繁雜的禮服讓他的一顆心更是陷入了暴躁的狀態。
斛律欽直接衝進了雲昌住着的暖閣,除了兩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奴婢,哪裏還有云昌的身影。
他一時間竟是有些恍惚,冰冷的視線掃過了雲昌公主睡過的軟榻,她用過的杯盞,她做過的椅子,甚至桌子上還有喫剩下的小點心。
尖銳的刺痛感襲來,他連自己的呼吸也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