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輕丹看着傅山眼上的傷,心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平靜,擡腳走過。
“無論怎樣,事情還沒有定數,你也應當同我們商量,不應該如此衝動,傷了自己。”趙輕丹擡手想給傅山檢查傷勢。
傅山似乎預感到她的動作,淡然出聲,“還請王妃不要爲我醫治了。”
趙輕丹:“……”
羅雀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想走上去好好質問一下傅山問什麼要這麼做的,走到一半就被慕容霽攔住了。
羅雀雙眼通地看着傅山,“傅山!你這是爲何?難道真的打算以後當個瞎子嗎!”
羅雀不敢相信傅山這樣的一個有勇有謀,才智雙全的以後就要當一個廢物。
原本與他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原本應該有一個光明璀璨的未來,絕不是以後就當一個事事都要人照料的瞎子!
羅雀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傅山,也害怕看到這樣的傅山。
他眼睜睜地看着傅山離開軍營,最後又想方設法地回到軍營,爲安盛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局……
慕容霽心裏也不好受,但知道傅山不是魯莽的人,此事定然也是他深思熟慮以後的結果,就算是他們這些人當時都在,想必也是攔不住他的。
趙輕丹微愣,靜靜地看了傅山許久,抿了抿薄脣,“你想好了嗎?”
傅山輕聲笑了笑,“我意已決。”
洛善公主不可思議地看着傅山,“不行,難道你以後真的要做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瞎子嗎!”
“只有這樣,我纔會成爲一個沒用的棋子。”傅山緩緩說道,“怎麼?夫人嫌棄我了?”
“胡說什麼!”洛善公主罵道,“就算那徹底廢了,也哪裏都被想去!只能待在誦身邊!”
洛善公主不否認,自己愛的是足智多謀,光芒萬丈,英姿颯爽的傅山,她愛的傅山運籌帷幄,氣定神閒的模樣,那時候驚鴻一瞥,便下定決心要嫁他爲妻。但即使傅山以後光輝不再,風光不再,他仍然是自己深愛着的丈夫,是她一輩子註定無法割捨的傅山。
是她的命定之人。
趙輕丹心中酸澀,也知道自己勉強不了傅山,傅山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改變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趙輕丹只好找來藥箱給傅山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最後用布條蒙上。
洛善公主看着傅山的面容,悲從中來,不停地用帕子擦拭臉上的淚。
傅山有些頭疼地扶了扶額頭,無奈道:“別哭了,眼睛都要哭腫了,到時候衡兒見了又要傷心了。”
衡兒這孩子打小就黏父母,平時洛善公主要是掉一滴眼淚,這孩子也得跟着難受好幾天。
洛善公主破涕爲笑,輕輕地牽起傅山的手給他按摩。
“如今我已經成了廢人,也破不了陣法,李默的計劃泡湯了。”傅山自嘲般地說道。
趙輕丹欲言又止。
“我不會背叛安盛的。”傅山像是對趙輕丹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安盛之於他是信仰般的存在,就算是死也不會背叛。
趙輕丹見傅山堅定的模樣,不由得潸然淚下,“此事發展成今天這個局面我也有責任,若不是因爲我,你和公主也不會被牽扯進來。”
如今眼前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爲自己而起,若不是因爲趙輕丹的事,傅山也不會出手,不會捲入安盛和渝北之間的事,不會捲入她和李默之間的恩怨。
傅山當年在鐵吾軍營是人人稱讚的儒將,前途無量,現如今卻成了一個瞎子……
趙輕丹想到這裏就覺得要被心裏的愧疚壓得喘不過氣來。
傅山聞言搖搖頭,“王妃不必自責,人各有命,命不相同,這興許就是我的命吧。”
“安盛的百姓會一直記着你的……”趙輕丹有些無力地說道。
傅山渾不在意,“我所做不過是想求心中無悔,不需要什麼世俗的褒獎,世人如何看待是世人的事,我只求無愧於心。”
羅雀擡頭看了傅山一眼,終是忍不住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羅雀。”傅山伸出手,想尋覓傅山的身影,可惜現在看不見了,只能在周圍摸索。
羅雀一步跨上去抓住傅山的手。
“我就在這,你想說什麼?”
傅山扯了扯嘴角,“以後我恐怕幫不了你了。”
羅雀氣得想罵人,“這有何妨!只要你沒事就好,你小子今日如此傷自己,我真是恨不得好好教訓你一頓!”
傅山心中暖意橫生,“以後若是還有機會,我兄弟二人還要一起青梅煮酒論英雄。”
“好,這話是你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能食言!”羅雀忍着心中的酸澀,大聲說道。
傅山笑了笑,又扭頭對着趙輕丹所在的方向。
“王爺,王妃,我和公主恐怕不能再繼續待在軍營了。”傅山頓了頓,“現在衡兒在李默手中,我們遲遲不肯按照他所說的給渝北偷偷傳遞消息,我怕他會對衡兒不利。”
慕容霽這纔開口,輕輕拍了拍傅山的肩膀,“我知道你的難處,你也已經盡力了。放心,鐵吾軍的事我們自會處理,你只需要將小世子平安帶走就是了。”
“多謝王爺。”傅山是打心眼裏感激慕容霽和趙輕丹的諒解。
趙輕丹看着傅山的雙眼,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慕容霽一把拉住了,對方向它搖了搖頭。
趙輕丹瞭然,抿了抿薄脣,轉身背對着傅山。
洛善公主攙扶着傅山起身,“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多留了,即刻就動身去渝北軍營吧。”
傅山點點頭。
羅雀還是有些擔心,“傅山,李默不會對你怎麼樣吧?”
洛善公主冷哼一聲,“他還想怎樣?已經害得傅山自殘,還嫌不夠嗎!他要是還敢動什麼心思,我就算是死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衆人無言。
趙輕丹知道事到如今,傅山和洛善公主必須離開,心中雖有擔憂,但還是下令將傅山和洛善公主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