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沉重的心情,慕容燕來到了軍營裏。
他讓林清殊將幾位副將找過來,目光深重地看了他們一眼。
林清殊一看到慕容燕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試探地問:“殿下這是怎麼了?您今早不是會見巡撫大人了嗎,莫非是談得不順利?”
慕容燕搖了搖頭,表情凝重地開口:“並非是爲了洽談一事,而是……本王忽然覺得,如今西北之亂沒有平復,我們貿然造反,恐怕會給安盛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所以爲了大局跟百姓,本王以爲,還是先幫助鎮壓叛軍,其他的事情,等穩定下來再說。”
林清殊心口一跳,幾乎要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好好的,慕容燕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好不容易纔將他給勸服到這一步,眼看着就要成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讓他半途而廢。
“王爺,不可啊!”
林清殊撲通跪下:“越是亂局,我們才越有機會。一旦平定了西北,東南水軍跟西北軍經過一場惡戰之後,只會兵力銳減,實力大不如前。到時候,朝廷也許會整編出新的軍隊來互相制衡,那麼您再想有這樣的念頭,恐怕再也無望了!”
慕容燕蹙眉,臉上是難以形容的遲疑。
他當然知道林清殊的意思,可是黎王妃的話也讓他心驚肉跳。
一個人的成敗倒罷了,如今他是拿一大家子的前途在賭。
總要爲孩子們留一條後路。
見慕容燕不吭聲,林清殊咬了咬牙:“您難道甘心看着宸王毫無作爲卻踩着您上位嗎,莫說是您了,咱們軍中崇拜您的將士們,都不會輕易答應的。”
慕容燕也知半路改了主意,對於將士們來說,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他只好將理由扯到麗妃頭上。
“先生莫要忘了,本王的母妃還在宮裏呢。如果現在就跟朝廷對着幹,父皇拿本王的母妃開刀,她豈不是必死無疑。身爲人子,豈能那般辜負生母的恩情,本王……實在做不到。”
林清殊卻是心裏一動,眼眸輕轉。
“這件事情,王爺就不必擔心了。屬下其實,已經替王爺您打點好了。”
慕容燕瞪大了眼睛:“什麼?你做了什麼?”
“自王爺決心走上那條路的時候,屬下就寫了密函給京中的舊識,讓他們幫忙保護好麗妃,並在合適的時候,幫助麗妃金蟬脫殼。只怕現在,他們已經得手,成功將麗妃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屬下對那些人的本事,還是很放心的。”
聽林清殊說完,慕容燕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母妃被人帶走了嗎?
如果是真的,宮裏一定會發現,那他還怎麼解釋。
黎王妃所說的,父皇會派人前來查明,他可以用生病作爲藉口就一下子不成立了。
一旦麗妃從宮裏逃了,他造反的事情便是板上釘釘。
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你怎麼,你!”黎王看着林清殊,心裏一團窩火。
偏偏他又無法/理直氣壯地發作。
這件事情也不能怪林清殊啊,是他一口答應了要走上那條路,且在付諸行動。
林清殊作爲他的幕僚,不過是考慮周全,盡力替他掃平障礙罷了。
慕容燕慢慢呼出一口氣:“如何能確定,你的人已經成功將麗妃給帶走了?你們又打算怎麼安頓麗妃娘娘?”
“王爺放心,屬下託付的人決定忠心,且能力卓越,不會出差錯,定能保證娘娘的周全。只是這一路行進危險,恐怕殿下也不會願意娘娘跟着犯險,所以屬下讓人將她安置在絕對安全的地方,等您成了大事,再去風光地接她回宮享福不遲。”
其他幾個副將紛紛應和。
“是啊殿下,咱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本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就算您現在放棄,再去馳援鐵吾軍,皇上心裏頭說不定已經心懷芥蒂,只怕咱們前腳剛打了勝仗,後腳就要被收拾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一咬牙幹他孃的,等您坐穩了江山,誰敢有微詞!”
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慕容燕自己能夠決定的了。
麗妃的出逃讓他只剩下一條選擇。
不能再猶豫了。
“好,既然弟兄們願意跟着本王打天下,本王也不該讓你們失望。從今日起,本王不會再改變心意了,這江山,我慕容燕要定了!”
半月之後,連斯青再一次踏入了宮城。
他猶記得上一次縱馬回京,還未來得及進府就被急召入宮。
那天夜裏天氣寒冷,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所到之處,一片涼意。
他那個時候是多麼狼狽地離開,今日就要多麼風光地重新回來。
當初去連府宣讀他被貶爲庶人的公公這會兒恭敬地在前面帶路,肥膩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連公子,您這邊走,小心臺階。”
連斯青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有勞公公了。”
到了御書房,秦騫正在門外守着。
聽到動靜,秦騫擡頭跟連斯青對視了一眼,很快又錯開了視線。
他微微頷首:“連公子,又見面了。”
“秦大人,多日不見,你還是一樣的容光煥發啊。”
秦騫沉默下來,做了個請的手勢,替他推開了御書房的門。
房內,昭翮帝緩緩轉身,對着許久不見的故人扯出一個笑。
“斯青,進來吧。”
連斯青拍了拍袖子跪下:“小人連斯青,給皇上請安。”
“平身,賜座。”
宮人遞上一杯茶,才小心翼翼地退下。
連斯青摩挲着杯盞喝了一口:“不知皇上今日找小人前來,所謂何事?”
昭翮帝看似平靜地注視着他,內心早已暗流涌動。
但是他面上不顯,只是輕嘆一聲。
“連卿啊,朕眼下有一急事,十分需要你的幫助。有你在,朕才能高枕無憂,就是不知道,連卿是否還願意重新回到朕的麾下,替朕守住江山了。”
連斯青放下杯子,露出恭順嚴肅的神情。
“無論何事,但憑皇上吩咐。臣的命都是您的,莫說是幫您排憂解難,就是讓臣去赴死,臣也心甘情願!”
皇上叫他連卿,他便重新自稱爲“臣”,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