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安盛出現異動之外,此時的渝北皇宮,也是氣氛凝重。
在一路加快進度的舟車勞頓之後,李默終於抵達了宮中。
他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更換,就連忙去了連太妃的住處。
宮人見到皇帝跪了一地,李默闊步往裏走,總算在牀榻上見到已經瘦骨嶙峋的太妃。
也許是一心想要見他最後一面,太妃始終沒有嚥下那口氣。
她虛弱地等着,總算是將人給盼回來了。
“太妃!”
李默單膝跪在地上,手握住了太妃蒼老的手。
連太妃費勁兒地轉頭看了他一眼:“默,默兒。”
“是,朕在這裏,朕回來了。”
“默兒,我不行了。”
李默心頭一哽:“不會的,朕要昭告天下讓最好的大夫進宮給您診治,您一定能撐下去的。再多活些年歲好不好,母妃,不要丟下默兒一個人。”
太妃的眼中慢慢蓄起眼淚:“默兒,人死如燈滅。如今燈油枯盡,已經燒到頭了,不要再、咳咳、不要再強求了。我只是不捨得你,你雖爲天子,這些年卻從未有格外順心的時候。從前,她在你身邊,我還能放心,可她,她已經……”
“不,不,太妃,她沒有死,她還活着!李歆還活着,我見到她了!”
太妃粗喘着氣:“歆歆,她活着?”
“李歆起死回生,附身到了別人身上。你知道的,那個丫頭最是本事大,什麼都難不倒她,連丟了性命都不是那麼容易的。孩兒將她帶回來見您好不好,您再撐些時日,您不是最喜歡她的嗎,只要見了她,您就好起來成嗎?”
太妃一把攥住李默的手:“有件事,有件事情你要知道。太后不是李歆害死的,是有人給她下、下毒,她纔會死在你們大婚當日。歆歆不是災星,不是……”
李默茫然地看着連太妃,想要聽她說更多的話。
可是連太妃只是慢慢瞪大了眼睛,就這麼斷了氣。
攥着李默的那隻手,也一下子沒有了力氣。
李默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無力地耷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只覺得一瞬間人都被掏空了。
太醫顫顫巍巍地上前,過了一會兒撲通往地上一跪。
“陛下,老太妃她,薨了!”
……
“啊!”
黑夜中,趙輕丹從噩夢中驚坐而起,大口喘着氣。
慕容霽被她嚇了一跳,也跟着坐了起來。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趙輕丹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我夢到,夢到那位長輩去世了。她在夢裏一直叫我的名字,讓我保重,照顧好自己。我拼命地想要追上她,可是她一直往後退,我跑啊跑啊,想要抓住她的衣服,誰知,她還是不見了。”
慕容霽拍了怕她的後背:“這只是一個夢,未必是真的,你不要嚇唬自己。”
見趙輕丹還是一副驚魂甫定的樣子,慕容霽只好安慰說:“退一萬步講,就算老人家真的去世了,你也說那戶人家家境殷實,絕不會讓她去得太過痛苦淒涼,定然是體體面面地離開,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趙輕丹閉上眼睛靠着他。
很快,渝北就有消息,說是宮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妃過世。
渝北舉國國喪。
凡在朝爲官者,一月內禁婚嫁爲太妃哀悼。
這樣的程度,比之前太后去世都顯得莊重了。
渝北帝王對這位太妃的看重與親厚,可見一斑。
消息傳到安盛,趙輕丹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痛哭了一場。
而後她帶着幾個丫鬟動身去了南詔寺,特意給太妃請了盞安魂燈。
趙輕丹在南詔寺再次見到了不一大師。
此時她身着素衣,不戴頭飾,神情肅穆。
不一大師雙手合十:“參見王妃。”
“大師。”趙輕丹還禮。
“王妃親自前來請安魂燈,可是家中有人故去?”
“是本宮的一位故人、長輩離去,她對本宮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前來替她祈禱。”
“生死有命,還請王妃節哀。”
趙輕丹頷首,她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
“大師,您此前替本宮算過命格,但是那一次太后娘娘並未嚴明本宮的命格究竟如何。這一直讓本宮很困擾,不知大師可否告知詳情?”
不一大師眸光微動。
他那一次幫趙輕丹算出,此女是鳳凰涅槃命格,鳳飛九天,貴不可言。
這樣的天機本就不該輕易泄露。
只是南詔寺多年替安盛算出皇后的命定之人,已成傳統。
所以當初告知太后,也不算冒犯。
“大師?”
趙輕丹見他沉默不語,又輕聲問了一遍。
不一大師恭敬道:“王妃不必憂思,那時會出意外是本寺出了心懷不軌之徒惡意造謠。您的命格富貴,乃是有福之人,絕非災星降世。”
她抿了抿嘴:“不瞞大師,很多年前,就有人說過,本宮的存在是不祥之兆。不僅自己沒有善果,還會連累到身邊的人。”
“危言聳聽,王妃何必信那些莫須有的言論。貧僧絕非有意奉承,但您的命格貴重難得,乃是世間明珠,縱然不幸蒙塵,也不會永遠遮住本身的光澤。”
趙輕丹感激地道謝:“多謝大師開導。本宮明白了,日後定會明定心智,不受庸人所擾。”
傍晚,慕容霽特意去南詔寺接她。
趙輕丹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最近公務繁忙,爲何還跑這麼遠接我。”
“我上次被嚇到了。”
慕容霽直言。
“你還記得那次你在南詔寺受罰,結果在雁落山遇到山匪嗎。雖說你遇到的那些人後來被你所用,如今都成了你的手下。可本王不敢懷有僥倖心理,萬一碰上了什麼窮兇極惡之人,你出了意外我要怎麼辦?”
趙輕丹赧然。
“可是好辛苦啊,你看你一頭的汗,肯定來得很着急。”
慕容霽將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吻。
“不辛苦,只要王妃平安無事,本王怎麼都不會累。”
此時山間的海棠跟杜鵑已經陸續開放,風光明媚。
兩人索性共乘一騎,她坐在慕容霽的懷裏看山花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