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過獎了。”林葉虛虛地拱了拱手，臉上神情不變，“我不過是一介武夫，當不起駙馬如此讚賞。”
“林將軍過謙了，當今天下像林將軍一樣的人才可不多見，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看重於你。”白雎羽緩緩道。
林葉自然知道白雎羽此行的目的，表現出熱情欣賞的模樣也只不過是爲了跟自己套近乎，順便試探一下自己。
誦西王看重自己統兵的才能確實不假，但因爲自己先前是李默手下的將領，誦西王自然提防。
現在自己還被控制在誦西王手中，不能輕舉妄動。
林葉先前確實沒有想到自己一死之後家中妻兒子女會是什麼境遇，但趙輕丹的話狠狠地敲打了他。
自己一死，妻子兒女就算不被牽連，孤兒寡母往後也只能艱難度日。
試問天下何人能割捨得下自己至親至愛？
眼下爲了自己的妻子兒女，林葉就算是再如何的不願意還是得“裝模作樣”。
“我這些時日待在牢內確實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林葉緩緩站起身來，看着門外樹上嘰嘰喳喳熱鬧得有些聒噪的鳥兒，“這人活一世不過就是求個衣食無憂，齊人之福。我南征北戰了這麼多年，結果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得到，確實有些不值……”
白雎羽有些意外，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情真意切”的林葉。
“先帝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從一個小小的士卒成爲渝北威名赫赫的大將軍，這一切都離不開先帝的恩惠。”林葉神色複雜，眼神晦暗不明，“我原本立誓要做一個輔佐君主的賢臣，但後來眼睜睜看着李默爲了自己的野心數次發動戰爭，任由戰火焚燒九州大地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
這番話裏確實有些真。
林葉不是不知道李默這些年乾的混賬事，但他仍然一次又一次地選擇沉默，選擇縱容，最後引火燒身。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也看清了，我之所以執着於效忠李家，是因爲先帝對我有恩，自小到大，所有的聖賢先輩都告訴我要忠君愛國，隨意哪怕是後來我知道錯了，還是選擇一條路走到黑。”林葉笑得苦澀，“可我心裏清楚，這樣下去我沒有好下場，一個奸臣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白雎羽一時語塞，在某種程度上他確實能理解林葉。
此時見林葉感嘆過往，自己心中也泛起一股異樣的情感。
“不過現在李默已經死了，他在位時是我確實盡到了一個臣子應當的本分，他日就算是見了先帝，我也能有所交代。也是該爲自己打算的時候了。”林葉轉過身，重新坐回凳子上。
“既然誦西王願意用我，我就能養家餬口，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還能享受幾年的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爲呢？”林葉笑着挑眉。
白雎羽看着林葉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
這林葉是一夜之間被奪舍了還是趙輕丹真有讓人迷途知返，棄暗投明的本事？
現在這林葉可是寧死也不願意投誠，一心一意只效忠李氏一族，心中卻忽然“回心轉意”，這簡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林將軍能這麼想我也放心了。”白雎羽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維持面上的平和，笑道。
“此次出兵能有駙馬相隨，也能指點我一二，該感激不盡的是我。”
“林將軍可別這麼說，在下只不過是有點小聰明，哪裏比得上林將軍指導千軍萬馬的本事！”白雎羽鄭重其事地看着林葉說道。
林葉笑着擺擺手：“駙馬不必妄自菲薄，若你不是難得的人才，皇上又怎會如此看重你！”
白雎羽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笑着不說話了。
“何日能出征？”良久，白雎羽又問道。
林葉頓了頓，垂眸深思一會兒，擡起頭鄭重地說道：“三日之內。”
“好。”白雎羽點點頭回道。
此時遠在驛館的李默已經三個時辰不曾消停了，負責看守的守衛實在忍無可忍，踹門進去，屋裏已經是一片狼藉，還有站在一旁怒髮衝冠的李默。
“你皮癢癢了是吧！”守衛粗聲粗氣地吼道。
李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一羣低賤的奴才，也配站着跟朕說話！”
守衛知道李默是因爲林葉居然答應帶兵出征攻打幽州的事情刺激到了，無處發泄才這屋子裏發瘋。
“呵，都什麼時候了，還把自己當皇帝呢？現在你那些大臣都跑得差不多了，皇城也早就成了別人的，你算哪門子狗屁皇帝！”
“豈有此理！”李默憤怒地罵道，一手舉起桌上的花瓶摔得粉碎，“什麼忠君愛國！都是背信棄義的混蛋！朕饒不了你們！”
“饒不了誰？”趙輕丹和慕容霽走了進來，掃了一眼滿屋子的狼藉，冷哼一聲，對李默說道，“怎麼了？現在知道心痛了？”
李默惡狠狠地瞪着趙輕丹：“都是因爲你！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就是罪魁禍首！”
“你說錯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你。”趙輕丹冷漠地說道。
“是你！”李默雙目通紅，毫無風度地喊道，“要不是你，朕怎麼可能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天之驕子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說來也真是可憐可笑。
李默心裏早已經被仇恨填滿，他怨恨趙輕丹設計害他，害得他衆叛親離，成爲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
原本自己至少還有龍衛和林葉效忠自己，但是現在龍衛死傷過半，連林葉也背叛了自己！
這一切都是趙輕丹造成的！他恨死趙輕丹了！
趙輕丹卻冷哼一聲，不以爲然：“可笑之人，沒什麼跟你說的，多費口舌。”
話落趙輕丹轉身就走。
李默還想再伸手去抓，直接被慕容霽一掌推開，他的東西豈能容許李默再染指。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慕容霽眼神冷漠，“害人精，活該！”
李默看着兩人一起離開的背影，滿腔恨意得不到發泄，只能徒勞地捶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