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姝兒，對不起
腳步聲由遠而近，宮無幽看不見寧月姝的魂魄，他徑直走到冰牀邊坐下，伸手握住了冰涼的手。
“阿彌陀佛。”嘆氣聲和吟誦聲傳來，還有一個腳步聲。
寧月姝視線艱難的從宮無幽的身上挪開，擡頭看向後面走進來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和尚。很奇怪，寧月姝第一次在和尚的身上看到了耀眼奪目的金光，心底不由跳出四個字：功德金光。
和尚邁步走過來，漫不經心擡眼看了眼寧月姝的方向。
目光對視那一刻，寧月姝有種她被看見了的感覺！
微愣的時候，和尚已經收回視線。他手中捻着佛珠，站在不遠處看着宮無幽問道：“聖上當真還是要一意孤行？”
聖上？
寧月姝看回宮無幽身上，才注意到除了白髮以外，宮無幽還穿了一身帝王龍袍。除此外，宮無幽的模樣也變得蒼老許多，像是中年男人，一頭白髮，還有猩紅的雙眼讓他看起來有些妖異攝人。
一瞬間，寧月姝焦急起來，很想知道宮無幽身上發生了什麼。
但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宮無幽都感覺不到。只有和尚眸光閃閃，但他並不做聲。
宮無幽並沒有立馬回答和尚，他先慢條斯理的幫冰牀上的寧月姝整理頭髮和衣裳。半響後，宮無幽方纔開口，聲音暗啞說道：“朕答應了你，二十年的盛世繁華，天下昌平。”
宮無幽擡起頭，猩紅雙眼直勾勾盯着和尚，繼續說道：“如今四海五域，皆爲天辰所有。二十年的盛世繁華，朕做到了。即便朕不在了，朕留下的臣子，還有親手教導的新帝，一樣可保百年繁華太平。”
“和尚，你說過的。只要朕做到了，你便能給朕一次機會！你若騙朕，你和元燈那老傢伙，你們的佛子佛孫，一個也跑不掉。都得死！”
宮無幽威脅的話，迴盪在空曠的地宮大殿，令人毛骨悚然。
他說到做到！
年輕的和尚嘆了口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聖上舍一身龍氣，自然可以扭轉乾坤，重回過去。但聖上要想好了，回到過去，你也不一定能得償所願。”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能？”宮無幽垂眸看着冰牀上的心上人，語氣和周身氣勢都緩和了不少。
和尚又嘆了口氣，勸道：“聖上須知，你若留下，盛世之功化金龍，成仙得道不在話下。若你捨去了，行逆天之舉，稍有不慎你將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你再磨磨唧唧，朕先殺了你。”宮無幽皺眉擡頭，猩紅的眼噴火，怒氣騰騰。
和尚立馬擺手，行，他不勸了。也勸不動！
和尚對宮無幽行了一禮，轉身退出去，走時又看了眼飄在一邊的寧月姝。隨着和尚離去，遠處有厚重的落門聲，一重一重聽得寧月姝心驚膽戰。寧月姝想飛出去看看，卻發現自己禁錮在了冰牀邊，哪兒都去不了。
寧月姝焦急的看向宮無幽，卻看他躺在了自己身邊，眼角有淚滑落。
寧月姝聽到宮無幽喃喃低語，“姝兒，對不起。”
有火，燒進來了。
沒有油沒有東西助燃，火勢卻又大又猛，一副要焚世的景象。寧月姝飄在冰牀旁，感受不到火焰的溫度，她愣愣看着宮無幽，好像明白了什麼。
梵音又起，層層疊疊的籠罩火海中的地宮大殿。
寧月姝聽到了年輕和尚的嘆氣聲，他對寧月姝說道：“回吧，這裏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等等！
寧月姝來不及反抗，就陷入黑暗之中。最後只聽到了宮無幽一句呢喃，聲音很輕，但格外堅定。他說：“姝兒，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小姐？小姐！”
“小姐又做噩夢了，快去請夫人來。”
“阮阮等等！”寧月姝睜開眼，聲音都是沙啞的。撐手坐起來，觸手一片溼潤和冰涼，寧月姝下意識摸了摸眼睛和臉頰，溼漉漉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小姐！”阮阮急壞了，聲音帶着哭腔的說：“小姐你哭了一晚了，阮阮怎麼都喊不醒你。”
寧月姝搖搖頭，“我沒事，你別告訴孃親，讓孃親也擔心。”
阮阮還在絮絮叨叨放心不下，說不請寧夫人，也該去請藥老，讓藥老看看寧月姝是不是被魘着了。寧月姝心底針扎一樣綿綿的痛，臉上還要笑着，伸手摸摸阮阮的腦袋安撫她，騙她。
寧月姝解釋自己做噩夢了，噩夢而已用不着驚動大家。
又讓阮阮去打水洗漱，寧月姝摸摸自己紅腫發燙的眼睛，又喊阮阮去煮兩個雞蛋來。
洗漱更衣後，寧月姝躺在美人榻上，手裏拿着兩個雞蛋滾一滾消腫。耳邊阮阮還在絮絮叨叨，寧月姝的思緒卻飄遠了，寧月姝知道夢裏的是前世，是她死後發生的事。
寧月姝也知道了，宮無幽所說並不是夢，而是他也經歷了一回。他也是重生回來的！
她能帶着記憶重生，也是因爲他。
否則人死如燈滅，亦或者喝了孟婆湯已經去投胎轉世了，怎麼能重新回到過去，改變一切？
二十年的盛世繁華，天下昌平。宮無幽當了二十年的皇帝，煎熬下白了頭髮，苦苦等着重來一次的機會。爲了這個機會，他毫不猶豫捨棄了一切，哪怕拼着魂飛魄散的威脅，也要重頭再來。
寧月姝能說什麼，寧月姝只有兩個字給宮無幽，那就是笨蛋！
放下忌憚，寧月姝起身深呼吸，“阮阮，我要去幽王府，你幫我安排馬車。”
“啊？現在嗎？”
“對，現在。”
“可是小姐，外面在下小雨。”
“那就打傘去！”寧月姝一邊說，一邊走到梳妝檯前，對鏡拿胭脂遮一遮自己的眼睛。
她是一定要去！
寧月姝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那個笨蛋！
明明都是重生，卻騙她是做夢。寧月姝也懊惱自己，她也笨，居然信了做夢的鬼話。
阮阮行動力很快，安排好了馬車，又打傘送寧月姝上馬車。最後阮阮也坐進來了，阮阮說：“阮阮擔心小姐，跟小姐一起去！”
“好。”寧月姝露出笑容，伸手捏了捏阮阮的臉蛋。
然後寧月姝對車伕下令，去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