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吳大娘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旁邊還跟了個年輕的小夥子,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只是手腳有些粗大,顯然是常年幹活留下來的痕跡。
進來之後,便一直老老實實地站在吳大娘身後,也不說話。
吳大娘便跟香姐介紹,“這是我孃家侄兒,之前跟你說過的,原先是在那頭米麪鋪子裏幫忙,結果前段時間那鋪子關了門,前兩天聽說大力那磨坊裏好像招人。
我這侄兒別的都還罷了,就這一把好力氣,人又勤快,原先在那米麪鋪子裏,掌櫃的都說他是最能幹的,要不是因爲東家搬去了隔壁縣,不大方便都想將他一起帶過去呢!”
香姐愣了愣,然後才笑着道:“這是打哪兒聽來的消息?我都還沒聽大力說起過,不過吳姐姐你既然說了,那等晚上大力回來,我再問問他?”
說着連忙招呼人進來坐,“看我,這會兒在門口說什麼話呢!”
那吳大娘遞了一個荷葉包過來,笑吟吟地往廚房下走,“我這侄兒心也實,知道是要藉着你們大力的口去問工,便去案上砍了半片豬肝來,好賴也給你們加個菜。”
香姐連忙推辭不肯受,那吳大娘卻早早地就將東西往廚房裏放下了,然後一個勁兒推着香姐往堂屋裏去,“聽說今年你自己採了茶,好歹讓我嘗一嘗。”
她力氣又大,又十分熱情,香姐也沒有辦法,只能被她推着往前了。
才進了堂屋,那吳大娘便四處看了看道:“怎麼不見你妹子?昨兒我才瞧見的,真真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兒似的。”
實際上喬玉言就在自己的屋子裏教平兒認字。
在這樣的地方,男人家認字的都少,更何況她一個女子,若是叫人看見了,保不齊就當成個新聞傳了出去。
以香姐孃家的條件,也不可能會給自家的姑娘上學堂,只怕沒兩下就穿了幫,因而見着有人敲門,喬玉言便帶着平兒進了屋。
沒想到那吳大娘竟然還問起自己。
香姐姐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笑着道:“在屋子裏呢!她一向不大喜歡出門。”
原本想說她身體不舒服,但是一想到這吳大娘的熱情,又連忙改了口,乾脆叫喬玉言出來,“小言,麻煩你幫忙倒兩杯茶來。”
喬玉言在裏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也知道,眼下她接着香姐堂妹的身份遮掩,越自然才越不會叫人起疑,便調整了一下心態,果真走了出去。
香姐的茶她是知道的,學着平日裏香姐給大力泡茶的樣子,端了兩隻茶碗過來。
吳大娘看着她便眉開眼笑,“你這孃家妹子身上的氣質,倒像是那大家閨秀似的,這言行舉止,着實叫人看着都心裏歡喜。”
“哎呀!”喬玉言纔將另一碗茶方纔那年輕後生面前,誰知那後生猛然間就站了起來,一下子撞到了茶碗,差一點兒就潑到了喬玉言的身上。
還好香姐一直注意着,一把將喬玉言拉開了,檢查了一下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你這孩子,怎麼毛手毛腳的!”吳大娘也斥責了一聲,連忙來看喬玉言的情況。
喬玉言連忙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沒燙到。”
說完一擡頭,就發現吳大娘的侄兒正兩隻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臉上卻窘迫得燒得通紅。
香姐也就跟着發現了這一點,心下便是一驚,當即笑着道:“你回去吧!我來!”
等喬玉言走了,她又重新倒了一碗茶出來,“我妹子一向在鄉下,見得生人少,不要見怪。”
說這話的時候,她悄眼打量那後生,果然見他的目光還落在喬玉言那邊房間的門上。
吳大娘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收不住,“哪裏哪裏,是我侄兒太冒失了,不過也怪你家妹子實在是生得太好了些,那日我瞧着都覺得有些目眩呢!”
到這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吳大娘今日帶着自家侄兒來打聽做工的事兒是假,過來相看是真!
因而心裏也起了幾分不滿,這吳大娘做事未免也太不講究了一些,“女孩子家,還是不要這樣誇的好!沒得叫她難爲情了。”
說着便轉過了話頭,“這馬上要做中飯了,吳姐姐要不然在這兒一塊吃了飯再過去?”
既然是存了結親的心思來,男方怎麼好頭一回就在人家家裏喫飯的?吳大娘這點兒禮數還是知道的。
橫豎自家侄兒已經看到人了,當即便笑呵呵地推辭了,帶着人折了回去。
等人走了,香姐才沉下臉來,進屋就看到喬玉言正在看她。
“這可怎麼辦呢?!”香姐苦惱道,“竟還鬧出相親的戲碼來了。”
“姐姐不如就隱晦些說我已經定了親了,”喬玉言方纔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橫豎都是遍的假話,多一些少一些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香姐思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這麼個主意了。
因而兩個人又在合計,給喬玉言定好了一門親事,是自小定了的,夫家在隔壁縣,是遠方親戚。
離南康縣越遠,這邊的人要追根究底也就不容易了。
這才合計完,下午又有人上門,卻是上次雖吳大娘一起來的中年男子。
他這次還帶了一個人,那人香姐卻認識,“楊捕頭,您怎麼有空過來,快進屋坐!”
那楊捕頭的表情有些嚴肅,板着一張臉,面對香姐的笑容也沒有任何改變。
聞言只是揹着手走了進來,然後便低沉着嗓音問道:“聽說你家裏有個外來人口?”
香姐有些緊張起來,“是!是我孃家堂妹,前陣子我家平兒去了外婆家住了一段時間,回我堂妹替我送了回來,就打算在我家小住一段時間。”
她說着便有些猶豫要不要叫喬玉言出來,就聽到楊捕頭道:“這幾日縣裏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吧!衙裏的弟兄都在忙着四處搜捕黑風寨的土匪。”
“是是是,知道的,官爺們都來了兩回了,這都好幾天了,也着實辛苦。”
說着便從腰間摸了幾個字兒出來,要往那楊捕頭手裏塞,還沒塞過去,對方就擺了手,“不必,把你妹子叫出來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