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爲元清報仇，他是做不到的。
說他膽小懦弱也好，虛情假意也罷。
讓他了結姜老夫人，他這輩子都做不到。
一來，孝道壓身。
他從小所受的教育，並不允許他做這件事情。
二來，元清不會希望他這麼做。
哪怕元清是被姜老夫人害死的，但以他對元清的瞭解，元清不會希望他的雙手染上自己母親的血。
三來，他還有姜姒君。
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很對不起這個女兒了，絕不可能再讓女兒擁有一個弒母的父親。
這會讓姜姒君擡不起頭，也對姜姒君的名聲無益。
更何況，元清已經死了。
他不能讓元清死了還被世人議論她是個妖孽，蠱惑得別人家的兒子爲了她竟敢弒母。
所以啊，他能做的，只是拼命往姜老夫人的心窩上扎刀，讓姜老夫人生不如死！
“我與元清是相愛，但不顧公事只沉溺於男女情愛這樣的罪名，我不背。
同樣的，給我下毒，蠱惑我不顧前途這樣的罪名，元清也不背。”
姜將軍冷眼看着姜老夫人捂胸口，繼續道：“成親後那幾年，我沒去邊境，那是皇上的意思。
那幾年風月國和北國還算老實，再加上皇上體恤我和元清，更有意讓我幫着操練皇城這邊的士兵，所以才讓我留在家中。
這樣的話，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千百遍，是你自己不信，非要事事扯上元清。
也不想想，皇上乃一國之君，他若不想我留下，我又怎能在家中久待？”
說完，姜將軍又冷笑道：“呵……說到底，真正不願讓我留下來的人是你。
你怕我久不去邊境，會失去兵權，失去皇上的重用，導致姜家的榮耀大減……”
“那是事實！”
姜老夫人打斷姜將軍的話，說道：“我姜家是武將世家，你既是姜家的家主，就該上戰場，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久待皇城，見天兒只知道陪媳婦兒談情說愛，遲早會被削掉兵權，成爲京都城的笑話！”
“是，我是將軍，我有我的責任！”
姜將軍情緒也很激動，立馬懟了回去：“但你有沒有想過，責任再大，也是臣子，得聽從皇上的意思辦事兒！
否則，那些責任就是野心，是異心，會讓姜家萬劫不復！”
話到此，姜將軍尤爲絕望。
看着站在自己對面那個沒理也要兇七分的老婦人，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把話題轉了回去。
“你說元清只爲我生了一個女兒，沒給姜家生下嫡子傳宗接代，這是她的錯。
哈哈哈，她倒是想生，也得你給機會兒啊！
你對她下毒手的時候，她才嫁給我幾年？君兒纔多大？
但凡你能沉得住氣，再等上幾年，我跟她何愁沒有兒子？
到底是你瞧不上元清啊，所以元清連呼吸都是錯的！
你把人都害死了，然後還嫌棄人家沒給你生下嫡孫，呵呵……
我的好母親啊，白瞎你當個人了，這做人該說的人話你一句不說，做人該乾的人事兒你也一件沒幹！”
“姜淮，你……”
“對了，說到門當戶對，我倒真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姜將軍心裏的怨氣沒撒完，哪裏會給姜老夫人開口的機會兒？
他陰笑着看向姜老夫人，說道：“與我情投意合，眼裏心裏全是我的元清，你不滿意，非要嫌人家出身低。
那楊氏呢？楊氏是你親自挑選的兒媳婦，真正的門當戶對！
如今她做了這等下作的事情，你可還滿意嗎？”
“你……你……”
姜老夫人的心已經被自家兒子扎得千瘡百孔了，腦袋一陣暈眩。
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後，只能搬出老招數：“姜淮，我可是你的母親！”
“我知道你是我的母親，這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不需要你一次次提醒我！”
姜將軍神色又冷了幾分，盯着姜老夫人道：“從小到大，每當我讓你不高興，沒有順從你的意思時，你就會提醒我，你是我的母親。
你所做之事，都是爲了我好，爲了姜家好！
可一旦涉及到姜家的榮耀，你便會忘了我是你的兒子。
你似乎從不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也從不會擔心我的死活。
你真正在意的，是我能不能立下功勞，能不能讓你臉上有光，能不能給姜家增添榮耀！
若能，即便我死了，那也是一件好事兒！”
“你……你個白眼狼，你瞎說什麼！”
姜老夫人眼中閃過幾分心虛，但很快又被她掩去。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我怎會不知戰場兇險，又怎會不關心你的死活？
只是你身爲一個大丈夫，本就該建功立業，爲國家盡一份力！”
話說到這，姜老夫人自己都信了。
於是，她越發理直氣壯：“我告訴你，這世上，就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家孩子，不擔心自家孩子的。
打從當母親的那天起，我們就註定了，會爲孩子操一輩子的心！
你可以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但我還是那句話，我自認我從未對不起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母親，你年紀大了，也該歇一歇了。”
姜將軍聽膩了姜老夫人口中的那些話，冷冷打斷道：“明日一早，你就搬去城外的莊子養老吧。”
“你……你說什麼？”
姜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震驚。
而姜將軍，則繼續道：“我會命人把莊子收拾好，再派幾個親兵保護你的安全。
你到了莊子以後，可以跟着那邊的佃戶一起挖挖土，種種菜，就當是陶冶情操了。”
“你混賬！”
姜老夫人擡手，又要打姜將軍的耳光。
可這一次，姜將軍躲開了。
姜老夫人沒打到姜將軍的臉，又追上來捶打了幾下姜將軍的胸膛。
“姜淮，你竟敢讓我去莊子養老？你知不知道，只有府中的老媽子幹不動活了，纔會被送去莊子養老！
你……你竟拿我跟那些老媽子比，讓我這個姜家的老主母，去莊子裏挖土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