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斯頭頂上旳烏雲中,下起了雨。
雨水嘩啦啦地滴落在它那龐大的身軀上,再順着它的身軀,流淌下來。
從遠處看上去,一尊恐怖的存在,出現在了城鎮的邊緣,若是將它畫成一幅畫,可以命名爲《絕望》,但若是這雨水是動態的,則是《慈悲》。
雨水同樣落在了癱坐在龜殼上的塔夫曼和齊馬爾身上;
塔夫曼更換了坐姿,原本是單手撐着“地面”,表情麻木等待接受最終苦難降臨的他,變成了雙膝着地的下跪。
他的單拳緊握,眼裏的淚水,再次抑制不住地滴淌下來。
這位前幾日晚上能殺人不眨眼,可以將侄子的腦袋切下來當球踢的暗月將軍,在今天流了兩次淚。
第一次是當他用光明的力量撫摸多隆斯的頭頂時,多隆斯給予自己最溫馨和最喜悅的迴應,那是一種對待親人般溫暖的迴應;
而自己,卻要一邊安撫它一邊繼續在它的腦袋上佈置陣法以圖將其在進入城鎮前炸死。
光明是其他屬性力量之間的轉換器,同時,光明也是情緒之間的橋樑。
再冷酷再殘忍的人,不過是身上的“龜殼”比較硬罷了,作爲人,心底總有那麼一小塊地方屬於柔軟,更何況,他本身,也屬於光明。
這一次流淚,是通過這雨水,他感知到了一股悲傷。
正當塔夫曼認爲城鎮即將被摧毀,不知道多少普通人會在這場浩劫中被踐踏……甚至,當污染流出後,曾經美麗的暗月島會淪爲污染詛咒之地時,
它停下了。
這雨水,是來自多隆斯的眼淚。
這裏,是曾經自己的夥伴們生活和建設過的地方啊。
如今的暗月島已沒有光明,但今天它的繁華中,卻有着光明的影子。
……
“你哭什麼,我問你哭什麼,多隆斯!”
隊長的虛影在沉寂之後,發出了質問。
“多隆斯,告訴我,你在哭什麼,前進啊,你前進啊,用你的腳,踩碎眼前的一切,用他們的哀嚎,來祭奠曾經莪們所遭受到的背叛!”
隊長開始憤怒地揮舞起手臂;
“你在這裏哭什麼啊,你哭,你的仁慈,在此時看起來,不顯得很可笑麼!”
“踏出你的腳步,吐出你的熔岩,讓背叛者和他的後代們,品嚐到我們當初的委屈和憤怒啊!”
“多隆斯,前進,多隆斯,前進!”
卡倫看着隊長的虛影正逐漸呈現出一股歇斯底里,彷彿靈魂已經在此時扭曲。
“你是深海巨龜,你是布爾薩克異種,殘暴纔是你的本性,你忘記了麼,你忘記了嗎?”
“它,就是我們的夥伴啊。”
“你在胡扯什麼,不,我現在不就是你麼,你爲什麼又要忽然說話?”
“你是我麼,你迷失了麼,你被我控制了麼?”
一開始隊長的吶喊和催促都屬於正常,站在卡倫的視角,隊長是不甘心事情就到此戛然而止的。
但接下來,虛影裏呈現出的對話,更像是隊長和自己正在交流。
似乎是隊長本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原本飄浮在那裏的傀儡娃娃摔落在了地上,隊長的虛影投射到此終止。
隊長怎麼了,出問題了?
卡倫馬上對奧菲莉婭道,伸手指向西邊:“你去那邊找,我去那另一邊找,他正在試圖對多隆斯施加影響和干預,必須要阻止他!”
奧菲莉婭從失神中清醒過來,馬上點頭,拔出自己的長劍向那個方向搜索過去。
卡倫則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黑色的材料紙,將其揉搓成團,等再鬆開手時,一隻黑色烏鴉飛起,引領卡倫前進。
很快,卡倫看見了站在一處凹坑下面的隊長。
他是故意支走奧菲莉婭,想來看一看隊長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
“這不是你想要的復仇麼,菲利亞斯?”
“這是我想要的復仇麼?”隊長又反問自己。
“難道不是麼?”
“如果你篤定,你是以我的視角在行進,那爲何我還能發出我的聲音?”
“你在誘導我,進入迷失,呵呵呵。”
“尼奧。”
“什麼?”
“我已經死了,在海底,當你來到那處洞穴時,我早就已經死了,死去很久很久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吃了我,你融合了我?”
“不是麼?”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吃了我,吸收的僅僅是我的記憶,因爲我早就死了,其實,我並沒有靈魂。”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其實你這十年,並不是在和我做鬥爭,你只是在和自己做鬥爭,我,菲利亞斯,早就死了啊,人死了,就不存在了。”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說的話?”
“你吸收了我的記憶,你在你的心底,分裂出了一個我,但那個我,其實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你的鬥爭沒有白費,但你從來都不是和我在鬥爭。
卡倫,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尼奧扭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卡倫。
卡倫攤開手,道:“病情太複雜,暫時我無法下決斷。”
“很謹慎,我一直很欣賞你的謹慎,尼奧也一直很欣賞你這一點,你知道麼,你這樣的人,能活得長久,天才最大的敵人,就是壽命。
壽命制約了天才的發展,但當一個天才願意謹慎和隱藏自己時,伴隨着壽命的延長,他就能更好地兌現自己的天賦。”
卡倫再次開口道:“我覺得,現在不是說我的時候。”
“是的,的確,你的隊長,他爲了不迷失,爲了保持自我,已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
“你在胡說。”
“難道不是麼,尼奧。蛇島上,當你看見棺材內詹弗妮的屍體後,你所引發的憤怒和迷失感,難道是我引起的麼,不,是因爲你想到了伊莉莎小姐。
雖然貝爾納是詹弗妮從中介紹讓我認識的,但真正決定和貝爾納達成合作協議的是我,也是我沒有進行足夠的提防,才能讓貝爾納找到背叛的機會。
我曾經,有機會在暗月島成立屬於光明的組織,但我那時候就覺得多此一舉,我並沒有這麼做,我還想當然地認爲,暗月島的未來,會見證光明和暗月之間的友誼。
最終,是我的愚蠢和天真,害死了詹弗妮。
你不也是一樣麼,雖然你不會背誦《秩序條例》,但你一直恪守着秩序的準則,你明明有機會可以提前拿到安息液來挽救伊莉莎小姐,你卻希望用最堂堂正正的方式來獲得,讓秩序神教讓嗜血異魔,讓雙方都認可你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