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小強內心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贊成的。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本來就是人生一大幸福。
但他權衡考慮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打發蔣桂章的時候，才重點詢問：“是你媽媽的決定，還是你自己的決定？”
陸曦顯然也是深思熟慮：“這幾天都在化妝品店裏接待顧客，我才朦朦朧朧的想起來，小時候我跟着媽媽到文工團，最開始吸引我的其實是坐在化妝鏡前面化妝，但那時候只會把臉上塗成紅團團，眉毛……嘿嘿嘿，又粗又大……”
她肯定不是開車，而是想起當初荊小強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嫌棄那兩彎粗大的眉毛。
甜蜜。
荊小強覺得這姑娘審美有很大問題呀，但只要不是她媽的運籌帷幄那就值得放飛自我：“行，不過你自己先在這小店練手，練熟了一兩個月，還不會三分鐘熱情，那就把這邊店面給你試試看，芳姐也在催我儘量擴大銷售，搬到滬海一百後面估計就是另一種局面了。”
陸曦歡喜得又要朝駕駛員靠近：“我太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荊小強趕緊格擋：“夠了！夠了，我在開車！”
昨晚還不夠嘛！
陸曦還是抓了他的手，依戀得要命！
反應怎麼這麼大？
都開到那襯衫廠辦事處門口了，荊小強才反應過來，90年啊，這時候辭掉航空公司這樣的金飯碗，去當個從此無依無靠的個體戶，這叫做下海。
到海里遊過泳的就知道那種感覺了，周圍一望無際的都是海面，就問心裏慌不慌？
敢下海的，那都得下很大決心，有些夫妻爲此離婚的都不罕見。
不過他不敬佩陸曦，這一來還是家庭背景讓她有足夠底氣嘗試，二來還不是想夫妻雙雙把錢賺，算盤打得可好了！
荊小強給了她心理依靠吧。
可過了一會兒，荊小強就慶幸帶了陸曦來。
因爲欣喜若狂的蔣桂章留下財務科長跟着辦理房屋產權過戶手續，自己馬上帶了授權書回廠裏。
還是荊小強拖住他細心的再叮囑一遍，關於豪雅表的所有宣傳資料他都帶來了。
拿回去怎麼做成大照片，或者乾脆印刷成大海報，怎麼把那商標一定要精準的做成彩色刺繡的高端樣子。
接下來還有一批正規的官方品牌商標資料要從法國寄過來，到時候再來滬海好好交接。
蔣桂章千恩萬謝的走了。
然後這邊就出了岔子，荊小強沒滬海市的戶口呀。
在這個糧票都沒完全取消，喫糧食都要按地區供應的時代，在滬海買賣只能是滬海本地戶口，所以說蔣桂章當時說他們這套房是特批的。
不然荊小強就只有去買那種外銷商品房，那個不限制戶口，十萬美金一套。
荊小強是拿到了戲劇學院地址的滬海身份證，但那是集體戶口，不是滬海人。
房管部門分得極爲清楚。
怎麼辦？
陸曦輕輕探頭：“我……可以回去拿戶口。”
眼裏沒一絲貪婪，只有理所當然。
不過戶肯定不可能，其他……荊小強真找不出比陸曦更合適的人了。
成叔一家也夠大氣，但他們家偏偏最忌諱的就是增加財富，哪怕是掛靠。
所以陸曦馬上回去拿戶口的時候，荊小強自己坐在桌邊手寫了個代持協議，就是因爲戶籍問題，暫時請陸曦代持這個房產證，待戶籍問題解決以後，無償歸還房產，當然自己也要適當的以當時房價百分之一作爲感謝。
想想重新寫，改成十分之一。
又猶豫，準備改成五分之一的時候，陸曦已經氣喘吁吁的衝進來了！
荊小強喫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你，你，這纔出去多久……”
陸曦理所當然：“我，我回二十弄啊，放在二十弄的！”
荊小強頓時無語，他當然明白這傻子把戶口帶在身邊幹嘛！
平時誰用戶口啊。
財務科長跟房管局的人辦理手續時，荊小強把代持協議拿出來，居然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
但先小人後君子也沒錯，這可是涉及到千百萬房款的事情。
哪怕這協議是否具有法律效應都另說。
起碼是個證明，證明這房是自己的。
當然荊小強心裏沒多忐忑，就算三五年以後自己按當時房價把房買回來都只是小小代價。
但女人翻臉有多無情，他很清楚的。
結果陸曦看荊小強已經簽字畫押還摁了紅手印，不知道想成什麼了，喜笑顏開的馬上簽字摁手印，還小心翼翼的並排摁，多神聖認真的樣子。
根本對內容都沒認真看。
因爲辦理房產過戶的人不多，所以很快拿到房產證，陸曦看見上面自己的名字，更開心了，使勁捂在胸口給人財務科長說謝謝。
荊小強和財務科長對視下，都有種這姑娘腦子不太好使的同感。
但拿到房，陸曦的腦瓜子就好使了：“你把我放到新房那邊，我去收拾打掃，準備開張。”
荊小強提醒她：“黑黢黢、髒兮兮的樣子，你看看MIYA那邊好歹也做了玻璃貨櫃，玻璃門頭還有各種燈光……”
換陸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是啊，我就是要做這些事情啊，不然你以爲呢？”
頓了頓還用空姐對白癡乘客的態度耐心解釋：“自從你讓我去HK買了第一次化妝品以後，我每次去HK的化妝品店，都要看好久，比你那個小店要複雜得多，估計要準備一個月呢。”
得，您知道怎麼回事那就行。
荊小強真的把陸曦放在滬海一百背後，就趕緊去忙接下來的事情了。
只是從後視鏡裏看見那個高挑的身影笑嘻嘻的先躬身送別，再轉身在門前使勁活動下手臂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久久難以消散。
那種充滿蓬勃生命力和對美好無限嚮往的氣勢，很迷人。
先接了成叔去菸廠，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拿着軒尼詩的授權書，宣傳資料跟兩盒酒包裝上門，連XO酒瓶都沒帶，四十萬……又是現金提付！
菸廠就不需要荊小強教做事了，人家有自己的包裝專家，過來只看一眼就精準的知道燙金工藝、包裝工藝要怎麼做，基本上就是把軒尼詩XO的酒盒包裝，直接硬套成煙盒就行。
這種外國品牌授權，只需要去工商局備案都還是他們教給荊小強的，OK，你可以拿着錢走人了。
我們要開會研究軒尼詩香菸的香型是不是要帶點洋酒味。
荊小強只來得及提醒賣貴點，便宜了沒法彰顯進口品牌的逼格。
成叔還笑嘻嘻約定出品以後，自己要過來拿一箱。
兩人趕緊馬不停蹄的出城往南，去化工總廠送配方工藝和品牌授權資料。
又得了第一年的十萬配方資金。
這下車上都有五十多萬現金了！
中午回到市區，趕緊先去存銀行。
成叔果然是大心臟，這會兒他催促的都是：“走走走，隨便喫點午飯趕緊去蘇南，不要耽誤了晚上玩！”
荊小強本來很想去看看這年頭的售樓部，聞聲哈哈哈笑起來，也對，控制下情緒：“大哥大借我打電話，我再帶個人一起。”
成叔肯定以爲是個男的，滿臉歡喜的說好，人多好玩。
結果等凱迪拉克繞到音樂學院門口，看見滿臉驚訝的餘舒凡，坐在副駕駛的成叔也驚訝了：“帶她？”
餘舒凡主要驚訝車，一臉嫌棄的看都不看鹹溼大叔，只對荊小強笑笑：“謝謝你還記得啊，待會兒再說，另外我拿到樣帶了，聽聽看？”
這差不多就一週時間了，沉迷於百萬生意的荊小強，完全忘了自己還錄了盤專輯。
連忙謝謝的接過來，插進中控臺卡座。
全新演繹的beyond歌曲，迴盪在車廂裏。
旅程頓時變得光輝激昂。
餘舒凡試了試鬆軟的後排座椅，很喜歡的靠着眯上眼享受音樂環繞。
成叔捻着鼻毛聽了幾曲，評價：“比你在歌舞廳要精細，沒那麼粗糙，但也沒那麼激情。”
他還真是有品位的老克勒！
荊小強很認同：“這是給絕大多數磁帶用戶聽的，更主要是推廣beyond的歌。”
餘舒凡終於不睜眼的開口：“老周要我問你，爲什麼要選這個HK樂隊的歌，而不是你更擅長的英文歌曲，這些詞句有些韻腳很不講究，完全不是你應該選擇的水平。”
荊小強怎麼解釋自己只是爲了搭救條才華橫溢的年輕生命呢：“試試水，我只是感覺他們的歌要紅，先拉一拉市場，如果正確了，下一張就儘量朝着我擅長的去做了。”
餘舒凡又問：“上週日我到化妝店，你那個小店員說你去文工團參加慰問演出了，就是你要去平京比賽的事情啊？”
荊小強嗯。
餘舒凡追問：“什麼時候去，什麼歌目？”
駕駛員迴應：“下週……三四吧，嘿嘿，歌目絕對是老周喜歡的，交響樂團用doesyourmotherknow重新填詞的那首《藍天狂想曲》，我練了好幾周了。”
餘舒凡嘖嘖嘖的慣熟揶揄：“你都要練幾周，不知道有多精彩，明天去給老周洗洗耳朵。”
荊小強笑：“是洗眼睛。”
成叔看了眼後面的音樂研究生，覺得距離那些戲劇學院的小美女都差得遠，不構成威脅。
就和氣的笑笑。
偶爾睜眼的餘舒凡趕緊扭頭，看到那醒目的鼻毛，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