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這大清早的。
陸曦從離開海鹽人民炙熱的視線之後，就一個勁兒的往司機身邊蹭。
昨天一整天，她那個小店居然創下了超過五十萬的銷售！
大哥大其實離開市區和石化總廠就沒信號，純粹是個擺設。
但荊小強還是在睡前用賓館電話聯絡了老孔。
老孔安排廠裏下午又運過來幾千件運動內衣，到得傍晚時分，已經有倒賣黃牛來搶購一空了！
也不知道這種打樁模子的腦回路是怎麼樣，難道還以爲是八十年代物資緊缺的時候。
囤貨再奇貨可居麼？
這種新貨試探的局面根本不會持續多久。
老孔留在店裏協助楊小娥把五十萬現金存進銀行，其中他賬上走一半算是出廠價，另一半就是……陸曦的收入？
誰讓這個店，連這房都是她的呢？
甚至連營業員也是她的啊。
荊小強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些目瞪口呆！
這是一天就賺了一套房嗎？
老孔反正已經瘋掉了。
他做廠這麼些年，看似到了年產值幾千萬的地步，其實加工貿易賺的都是分分錢，一點點匯率波動都會導致利潤歸零。
但按照荊小強這套品牌做法，完全可以藐視那個把空姐訂單做進航司的同行。
之前只試探性的生產的幾千套，現在完全就是開足馬力生產……不，就是印鈔機吧。
在八九十年代很多縣鎮都沒有普及胸罩穿戴習慣的現狀下，這種外觀更接近背心的內衣，幾乎可以和普通胸罩平起平坐的搶市場！
全新的產品類別，就問市場空白有多大。
荊小強拿兩千多件到陸曦那賣，最大的原因在於當初說好開發這個產品，老孔二話不說就拿臺大哥大當定金。
後來給女子連隊、文工團、學校、電視臺等等提供了超過五百件試用，老孔也沒提半個字要荊小強出錢。
零零星星的賣了點，根本就沒有回款。
反而還請荊小強和成叔去夜總會嗨皮，拿二十萬的品牌使用費。
相當大氣。
荊小強自然是想盡快找個地方產生銷售，起碼不要讓老孔覺得他在忽悠，看到市場希望。
結果就這麼爆了。
電話里老孔激動得話都不利落了，只叮囑荊小強一定要找海鹽襯衫廠把銷售渠道鋪好，他就埋頭瘋狂生產吧！
這纔是他最夢寐以求的日子。
實際上一件運動內衣包括包裝在內的成本，還不到兩成！
服裝行業的成本定價就有這麼暴利！
大量的消耗都在中間渠道。
所以他作爲生產廠，能以五成價格出貨，已經很滿足了！
哪怕這個利潤還要跟荊小強四六分賬。
量大呀。
他們動不動就是朝着多少萬件去衝的。
恨不得全國女性都用上咱家的產品。
而且荊小強現在自己都是大明星了，更讓老孔有種逢低進場的慶幸。
總之當初那三家服裝廠，現在已經天差地別。
荊小強還是大氣，早上開車出來輕描淡寫的給陸曦說了。
本來想的是用錢嚇唬嚇唬，你就別在這蹭了，大清早漫天還是霧氣呢。
誰知陸曦只懵懂的問：“這二十多萬是誰賺的？！”
荊小強丟不起這人，連說咱倆二一添作五的心思都沒有，畢竟這運動內衣的生意真正打開局面以後，哪裏還在乎這二十來萬。
當然主要還是前天唱片賺錢了，不差錢。
他儘量不流露出羨慕：“算你的收入呀，但以後沒這麼好的事情了，以後從你那走，就是八折拿貨，跟百貨公司一樣。”
只有銷售渠道拿貨纔是五折左右，這也是行規。
陸曦纔不計較這五折八折是什麼意思，喜得抓撓駕駛員：“我們昨天就賺了二十多萬？！”
荊小強擡肘抗拒：“是你賺，沒我什麼事，我是跟老孔分公司利潤。”
陸曦就往他身上各種抱！
不然沒法表達自己的情緒。
荊小強打了兩巴掌，結果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愈發來勁！
爲了不影響交通安全，荊小強不得不找個車少人少的路段。
靠邊摁住狠狠的口舌教育一番，才讓她心滿意足了。
再開車荊小強還是抹嘴巴建議：“去買個房吧，現在買，比做什麼投資都靠譜，況且你真打算在那店鋪樓上住一輩子啊。”
陸曦甜蜜憧憬：“買新房我倆住啊？”
荊小強呸：“我已經買了！上回收的品牌使用金，我就拿去橫山路買房了，跟你沒關係！”
陸曦絲毫不受言語打擊，喫喫笑：“那我買在哪裏呢？”
語氣就像地主地主婆規劃田產。
荊小強拉開距離：“我管你買哪裏！”
陸曦就自己在那琢磨，滿臉幸福得冒泡。
換誰一天賺了二十多萬都得冒泡。
結果這海鹽縣到隔壁縣才二十公里，早上又沒啥車，很快抵達時，整座水鄉小城還處在濃濃的大霧中。
遠遠的荊小強就覺得挺有意境，等驅車靠近些才發現竟然蓋着一層雪！
相比海邊的幾十公里外，這裏更有江南水鄉的意境。
陸曦也發現了路邊越來越明顯的雪跡，開始興奮：“你看，你看，這天氣要是穿個貂……”
把荊小強腦海裏剛涌起來的一點詩情畫意，甚至還有可能衍生出跟弄堂燒煤餅一樣舞蹈的靈感，全都戳了個稀亂！
因爲荊小強腦海裏，馬上全都是厚厚的貂皮大衣，只要一揭開，露出蕾絲邊的少兒不宜畫面，我勒個去……
藝術真是始於悶騷，止於節操啊。
揮不散了！
但意境確實美，凱迪拉克滑進剛甦醒過來到處都在忙着上學上班的水鄉小城。
大小河流兩邊盡是覆蓋着白雪的老建築，一長串駁運船隻，也頂着白雪緩緩移動，整個世界都清淨得有千山鳥飛絕的感受。
當然前提是陸曦不說話。
這姑娘裹緊那帥氣的黑大衣，一會兒要喫那邊的生煎包，一會兒又要喝這個骨頭湯，呱噪得要命。
荊小強腦仁兒疼，索性靠邊停車走着過去。
看這姑娘在一片充滿生活氣的老建築中間晃來晃去，默默的舉起那個傻瓜相機，拍下來做紀念。
這種帶着近代民國曆史痕跡和印記的街道中，忽然有個這樣英姿颯爽的黑色大衣時髦女郎，很有時尚大片的味道。
從早上出來，荊小強就在賓館拿了倆棉口罩，現在下雪更是把羽絨服風帽也扯起來，把自己臉上遮得嚴嚴實實。
心想這總沒人認出自己了吧。
兩人順着水鄉小鎮般的河沿轉悠溜達了一圈，男看景女看喫。
終於找到目前還只是在商業街扎堆，沒有形成獨立皮草批發市場的各種皮草行商鋪時。
荊小強這兩天醞釀的品牌計劃又開始冒泡了。
蔣桂章說的有品牌已經打出名聲，要是能慫恿一家皮草行做上國際大牌……
荊小強忍不住在口罩下嘿嘿嘿笑。
陸曦緊緊挽住他，剛纔在河沿邊冰雪路上蹦躂差點滑進河裏，被荊小強一把抓住，就順理成章的連體人了。
她也就安生了。
但眼睛還是敏銳的抓到一家賣貂皮大衣的店，使勁拉拽荊小強改變航線，跟她降落在這裏。
其實這時候，荊小強已經覺得跟他想象的貂下風情不太一樣了。
只是腦海裏想的都是賺錢，沒太注意，陸曦自己伸長脖子在那看款，荊小強找店主盤道兒：“你這店不小哇，有沒有興趣到滬海去賣呢？”
人家莫名其妙看他眼：“我們這一直都有賣滬海，不賣滬海的皮草不是好皮草！”
荊小強迂迴接近：“但我聽說雪狼皮草賣得好，你們也該有個好牌子啊……”
店主打量這個戴着口罩鬼鬼祟祟的男人，很難對他產生信任感：“這位同志你什麼意思，我們這325皮衣不夠響亮嗎，以前我們都是特供325空軍後勤廠給飛行員穿的……”
那邊飛行員的女兒已經蹦跳着過來：“我要買這件！”
嘿，你昨天賺了二十多萬，想買什麼自己掏腰包就是呀，關我屁事。
可陸曦享受的就是跟他來買，抓了胳膊一定要他同意。
店主都滿是鄙夷的看這個男人摳門了。
卻忽然聽見外面街道上一片喧譁：“對！就是她，就是這個衣服……”
詫異的狗男女轉過頭去。
纔看見一大羣人不由分說的擠開這皮草行裏的各路客商，指着陸曦！
直奔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身材魁梧的大明星都一把拽住前空姐，準備把她藏到身後開始發招了。
人家卻齊刷刷的欣喜萬分：“荊小強同志！真的是你，歡迎您來到我們這裏，縣政府正在準備歡迎儀式……”
荊小強再看看周圍，好想把陸曦抓過來打屁股！
在這個女性大多臃腫不堪的冬季穿着年代，她這修身黑大衣，特別是身前兩排銅釦的造型，就像一片雪景灰暗中的黑玫瑰，搶眼極了！
等他聽說人家是正好有人在海鹽出差，聽說他奔着這邊來，立刻通知縣裏又趕回來全城搜尋！
完了，荊小強無奈的看眼陸曦，你自作孽，趕緊試試還能不能掏錢買貂吧。
又變成免費演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