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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合(大結局·下)(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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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噠”。一切由明即晦,熒幕熄滅,畫面歸於黑暗。

    .

    寫字檯前,賀予在電腦前打下“全劇終”三個字,然後站起身來——

    他走到露臺上,敲了一支萬寶路,點燃了,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那些回憶的青煙。

    已經兩年過去了。

    謝清呈走了已經整整兩年了。

    他到現在有時候還會覺得很不真實,就像做了一場一直還沒有醒來的噩夢。他總會聽到謝清呈在叫他小鬼。

    可是他都已經二十五了。

    已經不算是小鬼了。

    沒有誰再會叫他小鬼。

    昨天他在路上遇到了鄭隊。老鄭已經退休了,賀予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帶着孫子在公園裏玩滑板。老鄭問:“都還好嗎,現在?”

    沒什麼好不好的。

    兩年了。

    謝雪在悲痛之後還是打起精神走出了陰影,黎姨也慢慢地不再輕易能見傷心。

    陳慢受了傷,精神也不好,被家裏送去了歐洲療養,賀予後來無意從謝雪的手機上看到陳慢的朋友圈,陳慢在悲傷過後,也拍下一張在海邊散心的照片,是帶着淡淡微笑的。

    別人都能重新開始,唯獨他不能。

    但是他說,都挺好的,不用擔心。

    有什麼不好的呢,審判的結果已經落實了,那些科研員,犯罪分子,都被判處了相應的徒刑——就像賀予在故事中寫的那樣。

    賀予把他們經歷的所有事情都寫成了書,一百多萬字,剛剛收的尾。

    他能儘可能真實地還原往事,虧得了總指揮老鄭那些人的努力。

    曼德拉島炸燬前,衛二他們繳獲了一臺機器,經過破譯,那臺機器裏儲存的竟是大量的思維檔案。有的已經收集的很齊全,比如黃志龍段聞陳慢安東尼,曼德拉幾乎給他們做了整個大腦記憶的備份。

    有的則是一些零散數據,比如衛二這種人。曼德拉應該是對他們有興趣,設法蒐羅了一些資料,但並不多。

    這個機器的破譯需要對曼德拉很熟悉的人來幫忙,負責整個案子的大領導最後想通了,像賀予這種人,與其關着他,不如好好地利用他。領導便允許賀予去了。

    賀予因此看到了很多人的最真實內心。

    曼德拉組織貯藏多年的各種人腦資料,讓他了解到這一路上遇到的許多人的往事,大致都能知曉當時那些人的所思所想。

    他於是在這一百多萬字的故事裏面,敘述了這些年他所經歷的,所知道的,所考據所採訪到的一切。

    他本身就是學編導出身,有那麼多一手資料在,要推敲心理,還原舊事並不難。賀予在這方面很有職業素養,他的描寫務求真實,對幾乎所有人的描述都做到了客觀冷靜。唯獨寫謝清呈的時候例外。

    他寫他的時候,只能竭力做到客觀,卻做不到冷靜。他總是打到一半發現自己已經淚滿面,或是含着淚笑出來。

    這兩年,賀予就這麼日復一日地回憶着,以這種方式思念着謝清呈,思念着他還在的那段歲月。

    他一直活在過去,活在故事裏。

    每天他行走在正常的社會中,平和地待人接物,對誰都淡淡的,喜與怒在他臉上都瞧不見。所有人都有點畏懼他,因爲他太冷淡了,讓人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半點活人氣息。

    可是別人不知道,其實他每一晚回到家裏,坐在電腦前打開文件,繼續回憶着從前,想着謝清呈當時是怎麼樣的,寫下他和謝清呈的故事的時候,他都是鮮活的,臉上都是帶着無限生動的表情的。

    他覺得在這個時候,謝清呈好像又在他身邊了。

    他甚至會看到謝清呈泡一杯薑茶走到他書桌前,把茶擱在他手邊,彷彿在對他說,小鬼,休息一下眼睛吧,你不能仗着年輕就這麼消耗着。

    他接過那一杯熱氣騰騰的薑茶,馬克杯是他從二手網站收來的絕版尼克狐和朱迪套杯,他很聽話,慢慢地把茶喝完。

    “我今天寫最後一章了。”賀予在完結前夕,曾對着坐在自己寫字檯邊的謝清呈的幻影說,“你覺得我要不要把未來的事寫完?還是隻寫到我去你墓前看你?……其實我知道,未來並不會像我寫的那樣,我活不到□□十的。”

    他又喝了口熱茶,望着謝清呈的身影。

    誰都瞧不到的謝清呈,只有他看得見。

    “因爲我寫完這本書,就要去找你了。你不要用這樣責備的眼神看着我。”賀予笑起來,“一個人活着真的太孤獨了。”

    “這兩年,我回憶每一件往事,思考你當時的內心,我就覺得你還活着,我還能看到你。儘管有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就空在那裏留着白,但只要我還在寫,我就覺得我還能觸摸到你。”

    “可是寫完之後,我就不知道該去哪裏尋你了。”賀予望着坐在書房另一把扶手椅上無聲沉默着的謝清呈。

    他看着那個男人清癯的臉。

    “哥,今晚我就要把這個故事講完了。明天……你還會來嗎?”

    謝清呈不說話,就用那種帶着憂慮和責難的眼神望着他。

    “你不過來也沒事了,我很快就會去尋你。”賀予輕聲說,“至於這本書,我會留存檔案……你放心,我們倆的那些內容……我都會刪掉,我不給別人看。那是隻有我自己可以讀的私稿。”

    “我只是想,很多事情當下不能說,因爲會牽扯到各種各樣的機密,關聯到很多人。但是我相信時間。總有一天,一切都可以解密,你不用再擔心因爲你的原因,秦老會遭至無法解釋清楚的毀謗……你不必再‘聲名水上書’。我留着它,希望到那個時候,他們能爲你正名。”

    “沒有道理你付出了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卻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連一個屬於你的公正評價都沒有。”賀予說。

    可是謝清呈好像並不在意這些,他坐在賀予的椅子上,垂了眼簾,翻弄着他書桌上的文件。

    “哦……”賀予看到他的舉動,就又說,“那些是美育病院的後續經營戰略,盧院長去年去世之後,我在幫着他孫女打理醫院。小姑娘不是很有經驗,我擔心她走彎路,後面幾年需要她做的事情,還有一些給她的建議,都在這些資料裏了。”

    “你放心,我知道那是你很重視的東西,我都做好了規劃的。”

    但謝清呈還是低頭看着那些檔案。

    賀予坐過去,很溫柔地對他說:“我寫的很簡單,你這樣看不懂的,我來給你解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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