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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身(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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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聞整了整西裝,站到了落地窗邊,窗臺上開着的紅花搖曳着,窗邊一桌國際象棋,走了個膠着平局。

    那是他和李芸之前下的。

    他把裝置轉移的任務安排給了得力的下屬後,就和李芸手談了一局。他已經很久沒有和誰這麼痛快地下過棋了,李芸的水平很好,足夠讓他有棋逢對手的愉悅。他貪愛這種感覺,想要將之無限延長,這時隔二十年的棋下了一半,留一半,晚上再接着下也沒關係。

    李芸已經昏睡過去了,改造人的大腦雖然植入了李芸的意識,卻極容易疲憊。

    段聞撫平衣襟上的褶皺,從臥室裏出來,一個人在客廳裏站着,聽完了盧玉珠克隆人的緊急彙報。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盧玉珠克隆人道,“段總,他說他就是初皇。他想見您。”

    段聞慢慢地把一支菸抽完。

    盧玉珠克隆人小心翼翼地:“您看……”

    “你去把他帶來吧。”段聞的聲音聽不出波瀾,“我在這裏見他。”

    “是。”

    盧玉珠克隆人退下了。

    段聞指間夾着煙,看着窗外。

    這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很多,除了他自己的私事、剛剛盧玉珠來報謝清呈忽然承認自己的初皇身份之外,安東尼也完成了對賀予的最終洗腦,並將他投放戰場……

    從這裏望出去,可以看到曼德拉和破夢者的激戰,血蠱已經在剛纔去了前線。通過虛擬成像做出的機甲的背影猶如一座燃燒的山嶽,足夠震懾人心,再加上賀予被大幅度提升的力量,不難想象那些正在與賀予對峙的破夢者們有多魂飛喪膽。

    他從安東尼傳來的監控中就可以看到,賀予的實力十分驚人,血蠱力量一出,便是哀鴻遍野,血流漂杵,同伴們舉起槍械自相殘殺,殘酷裏又帶着病態的悲劇美感。這是與激速寒光冰雪武器之美完全不一樣的,猶如東方巫術般的殺戮之美。

    段聞觀賞着戰爭,像觀賞一副壯烈的油彩畫。

    從某些方面來說,段聞其實比段璀珍更沉冷——段璀珍是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段聞卻是自幼這樣病態地長大的,他從一開始就是段璀珍精心培育出的,不正常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和島上所有人都不一樣,島上的人求名求財求權勢,段聞只求一個科研成果。

    血蠱無疑是很成功的。

    可惜當時給薇薇安研發特殊rn-13的那個美國實驗室來的科研員已經死了。段聞還記得那人臨死前一天,丟了一根復古相框項鍊,是被段璀珍撿到了。段璀珍喚那個科研員來拿,對方說相片裏的是他祖母,項鍊是他祖父的遺物。

    段璀珍盯着那黑白老照片看了一會兒,沒有絲毫波瀾的:“他們如此鶼鰈情深?”

    那美國長大的科研員在這方面不存在任何避諱,笑道:“我祖父的實驗室都是用祖母的名字命名的。”

    “哦。”段璀珍把手伸到那個科研員掌心上,攥着項鍊的手頓了幾秒,鬆開,“多土。”

    “什麼?”他沒有聽清,因爲她的聲音很輕,嗤笑帶嘲。

    段璀珍說:“沒什麼。”

    第二天那個科研員就離奇死亡了,不知道實驗時出了什麼問題,他脖子上戴着的項鍊絞進了機器裏,機器牽引力極大,等有人發現時,他的頸部幾乎都被絞斷了……

    段聞一眼就看出那是太婆的手段,但他對那人的具體死因沒有什麼興趣,他只是可惜這麼好的一個醫學人才就這麼沒了。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尋找一個更優秀的代替,他曾經非常想要秦慈巖,也在暗處做過一些努力,可惜秦慈巖活得太固執,最後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這之後,謝清呈就成了他非常屬意的人選。

    段聞在和謝清呈談完後,其實是成竹在胸的,以他對人性多年的觀察研究來看,謝清呈對賀予充滿了愧疚和喜愛,很難拋下賀予不管。投靠曼德拉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他沒想到謝清呈手裏還有一張他意想不到的底牌。

    初皇。

    盧玉珠克隆人剛纔驚慌失色地來報,說謝清呈想用自己的性命換回賀予的自由。同時謝清呈給了一張曼德拉所有人都無法拒絕也不敢妄動的通行證——他說他是初皇。

    段聞不禁感到奇怪,自己和太婆爲什麼一直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初皇不是數據,初皇是人。

    爲什麼沒想到?

    其實他最初不是沒有懷疑過,爲什麼謝清呈在車禍之後又能完好無損地回到了滬州,但秦慈巖裝演得太像了,那老頭兒臨死前做了一堆假數據誤導他們的調查,老頭兒的女兒秦容悲,被折磨瘋了都還一口咬死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絲毫沒有表露出初皇是個人的端倪來,美育的院長更是老奸巨猾,在之後二十年時不時地製造出一些他也在試圖尋找秦慈巖留下的初皇數據的假象。

    這些個堅定的、不可摧折的人們,組成了密不透風的牆垣,護住了一個其實他們本該早些發現的真相。

    到底是什麼讓人類這麼脆弱的東西,組成了這樣堅固的城牆?

    是什麼讓這些本不相干且性格迥異的人,能十幾二十年守好同一個祕密?

    又是愛嗎?

    他曾經覺得自己將愛這個課題研究的很透徹了,他看過很多學術和文藝類的作品,觀察過身邊人的感情,實驗過親情友情,也親自體驗過兩性之間的關係——那種被形容成“原罪”又被奉爲極樂的牀事。

    和很多人。也就是換過許多對照樣本。

    但在這些實驗過程中,他從來沒有體會到所謂的滿足。漸漸地他覺得很失望,對此再無興趣,他甚至覺得人類的繁衍行爲是一種比開會更無聊的事情。他不理解這爲什麼是愛的一部分。

    或許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一直沒有完全參透的課題,直到剛剛和李芸……

    “咚咚咚。”

    門在這時被叩響了,打斷了段聞的沉思。

    段聞回過神:“請進。”

    先入的是盧玉珠克隆人:“先生,人被帶到了。”

    “讓他進來吧。”

    鐐銬窸窣,謝清呈被推入了房內。

    門在他們倆身後關上,克隆人盧玉珠值守在外,臥室的門鎖着,客廳裏只有段聞和謝清呈兩人。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段聞回過頭,目光幽沉,上下打量着對方,“而且是以這種方式。”

    謝清呈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而是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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