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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新的賀總(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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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肆意交纏,因爲兩個人心裏都壓着些事,因爲彼此都能感知到對方身上那種灰暗的情緒,於是近乎是報復命運,嘲弄天數般的在擁抱着。幾乎到了天明時,這一切才如水波靜止,慢慢地停下來。

    謝清呈現在的身體很不太好,但冥冥中似乎有一種預感,感覺就該有這樣一次放縱,該掙脫俗世、命數、內心的枷鎖,在猶如天罰的雷聲鼓點裏,向某種無形的力量示威,哪怕痛徹心扉,也要有一回這樣瘋狂的糾纏。

    賀予是天生不馴順於社會。

    謝清呈不一樣,謝清呈似乎是個完全依照道德框架長成的人,但其實他叛逆起來比誰都兇狠。他的發泄是無聲的,卻也是毀滅式的,是不計後果的,彷彿視未來如塵埃。

    但未來終究還是要來的。

    天矇矇亮的時候,謝清呈被細微的動靜從淺眠中擾醒,他睜開眼睛,賀予就在他身邊躺着,不知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又也許年輕人根本就沒有睡。

    賀予抱着他,在單薄的空調被下面相擁着,一雙深黑的杏眸就那麼安靜地望着他。

    外面還在下着綿綿的小雨,晨昏交纏,白晝尚未完全來臨。

    謝清呈與賀予互相看了一會兒,謝清呈聲音很低啞:“什麼時候走?”

    “天亮。”

    謝清呈應了一聲,想說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想說。

    這麼久以來,他們哪次做完之後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氣氛,平靜,寧和,無人忍心打破。事實上,謝清呈應該也沒有這麼寵過賀予,賀予調整自己把他抱得更緊的時候,他微微皺了一下劍眉,覺得疼,卻沒有斥他無禮。

    賀予抱着他,心跳透過汗溼的胸膛,傳抵至對方心裏。

    他就這樣抱了他很久,好像他們都已經八十歲了,人生都快全劇終了,什麼也不必多想。

    “謝清呈。”最後他輕輕地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天?”

    “……”

    “一小時?”

    “……”

    賀予撫摸着他的頭髮,安靜了好一會兒,又似不甘心,又似自嘲似的問:“……那,一秒呢?”

    謝清呈閉上眼睛:“……”

    他身上都是賀予留下的吻,血肉間是雄性不該有的,違背天倫的罪證,他的心和他的身一樣軟,卻也和他的骨一樣硬。

    很久的沉默後,他聽到賀予在他耳鬢邊輕輕地笑:“對不起,是我要的太多了。”

    “……”

    “我知道,這個你給不了我。”

    賀予停了一下,拿了自己枕邊的手機,打開了改裝過的隨身投,幽藍的光芒投在了天花板上,光芒裏是他自己做的水母遊曳的海底流影。

    他鬆開謝清呈,看着謝清呈的眼睛,說:“你給我的也已經很好了。我知道那是你僅有的東西了。謝清呈,我知道你心裏對我仍是好的,我不怪你。”

    他在猶如深海里那般岑寂的房間內,又一次吻上了謝清呈的嘴脣,吻由淺漸深,情也逐漸轉濃,他復又擁住他,蓋住的被子再次動了起來。

    謝清呈是很能忍耐情緒的人,卻不知爲什麼就溼潤了眼睛,呼吸微沉。

    他想——

    如果這是我最後能給與的。

    如果這是最後你能留下的。

    哪怕有悖於倫理,也想要一直記得清晰。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賀予已經離開了。

    天完全亮了,雨也停了,那個人像是藉着雨水回來的孤龍,雨盡了之後,氤氳的曖霧就飄散不見。

    謝清呈躺在凌亂的牀上,望着天花板,他的心裏很亂——他知道賀予是決定擔負起家族的事業,以前那樣肆無忌憚頭破血流的喜愛,今後或許再也沒有了。

    這是他從來都在求的一個結局。

    如今他終於得償所願。

    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心臟應該變得很輕鬆,謝清呈起身,熹微的陽光透過窗,照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窗戶沒有關嚴,有風吹進來,連同着賀予一起離開的,好像是他身上最後那麼一點溫度。

    現在都消失了。

    他很倦,躺在牀上,許久都沒有起身。

    上午十點鐘,他收到了城市新聞公衆號的實時推送,先是黑白照片搶頭的訃告,講全國百強企業家賀繼威身故的消息。

    然後便是在線的新聞採訪,採訪的時間,地點,受邀的媒體,都是賀家提前安排好的。

    謝清呈看着幾個小時前還像一頭小獸一樣,執拗地擁抱着自己的那個男孩子,此刻已經換上了接受訪談時的黑色考究正裝,平靜得體地應答着媒體的問題,而紅腫着眼睛的呂芝書站在他後面,畫面的最角落是面有不虞之色的賀鯉。

    畫面上,賀予的名字下面被打上了賀氏集團繼承人這幾個字。

    真的非常奇怪。

    明明只是一個會擁着他,和他說,謝清呈,你抱抱我好不好的少年罷了。

    而鏡頭裏的年輕賀總儒雅,斯文,面容清麗,談吐得當,杏眸的末梢帶着些微的紅,那是恰到好處的悲哀,是媒體要拍的東西,也是觀衆會審奪的細節,更是賀家所謂父慈子孝的門面。

    賀予沒有刻意學過,但他一直以來都很聰明,他做的很好。

    “接下來我會在母親的幫助下,讓手上的項目順利落地。”

    媒體:“可是目前賀家沒有完成的項目有很多都在海外哦,那是不是說賀總您接下來會經常出國……”

    賀予沉靜地坐在實木書桌前,修長的手交疊着:“是的。”

    “您的學業還未完成,那您接下來是打算怎樣平衡學業和家族事業呢?”

    “我已經準備申請暫時休學一年,因爲我確實還非常年輕,很多事情缺乏經驗,我需要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打理企業事務上,與我父親共事多年的前輩以及我的母親,兄弟,他們都會給予我最大的幫助。那麼我也不希望辜負他們的期待。等企業回到平穩運行的狀態下之後,我會重新返回校園,完成我的學業。”

    媒體:“我這邊問一句題外話,賀總您大學報考的專業是編導,而不是與家族事業相關的醫藥領域,那這樣的選擇完全是出於興趣嗎?還是說是父母的期待呢?”

    賀予這次沒有立刻回答,他垂了眼睫,拇指互相把玩着,安靜思索了片刻後,他的視線重新朝向了鏡頭,好像直直地穿出來,落在了屏幕外的某個人身上。

    “我很小的時候,有人曾經和我說過,遇到再大的困難,都不應該向苦難屈服。比藥更重要的,是一個人自己內心的強大。我之前一直以爲我報考滬大編導的初心是因爲別的事情,但後來我漸漸明白了,其實是因爲我心裏一直記着他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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