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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生日那夜(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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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拽着謝清呈,一言不發地,就往劇院後方的露天停車場走去。

    賀予處於一種半瘋半醒的狀態,他的意識不那麼清晰,但他的感情都還在。

    也許是他潛意識裏,想以此確認謝清呈是否是真實的。

    也許是他仍覺這是幻想,放縱一些也無妨。

    他就這麼悶聲不語地把謝清呈拖到了停車場,謝清呈在走到一半時反應過來了,想要掙脫,但他的體力日漸衰弱,又喝了酒,左臂自易家村案件後,也再使不上什麼力氣。

    他儘管能與賀予糾纏一陣,卻已不是賀予的對手。

    大庫裏南的車門被打開了,賀予舉高臨下,將男人猛地推進了最後排。

    “賀予,你……!”

    賀予仍舊不吭聲,上了車,卻沒有把車門關攏。

    他未及謝清呈起來,附身壓下去,手臂撐在男人略顯蒼白的臉龐邊。

    他就那麼怔忡地望着謝清呈,過了好一會兒,竟又默默地落下了一串淚來。

    他無聲地淌着淚,擡起手,一點一點地撫摸過謝清呈的臉龐。

    從英挺的眉宇,到鼻樑,到嘴脣,再到線條凌厲的下頜……

    照理說,謝清呈是應該掙開他的。

    可是車內的氛圍燈映照下,謝清呈能看到賀予這一刻的眼神。

    那是太過傷心的一雙眼。

    賀予觸摸着謝清呈眉眼五官的手在輕輕地顫抖,好像一個失去光明永陷黑暗的人,在以此確認自己身邊是否真的還有人在。

    又好像想要靠着這撫摸,知道陪在他身邊的,究竟是虛幻,還是真正的謝清呈。

    謝清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爲酒喝多了,一顆心竟在這樣的目光下劇烈顫抖起來。

    他曾經懷疑,自己在賀予眼中看到的,那種彷彿離開他就會死去的深切依賴是假的,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錯覺。

    但後來他知道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賀予是真的那麼愛他,無可替代地愛着他……可他不能和他在一起啊,無論從什麼方面考慮,他們都不能在一起。

    甚至他本來,是想在今天看完弄臣之後,就與賀予講清楚這一點的。

    這會兒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賀予的淚落在謝清呈的眼瞼,順着臉頰的弧度淌落,然後被眼淚的主人親手拭去了。

    “謝清呈……”

    這個深陷於絕望中的少年,眼裏有的唯一一線希望,就是他眸中此刻倒映着的謝清呈。

    若是謝清呈推開他。

    他的光就要徹底熄滅了。

    “謝清呈……”賀予望着他的眼,尋摸着他的手。

    他握住他。

    男孩顫抖的手,緊緊扣住男人微涼的手。

    賀予手腕上的環,還是橙色的,並不是什麼穩定的狀態,甚至隨着他心緒的起伏,仍時不時地會閃過一點紅。那光芒就像手銬一樣,好像要將他們兩人的手緊緊地銬在一起。

    徹底的,糾纏不休。

    賀予說:“謝清呈,我二十歲了。”

    “不管你是真的是假的,你都陪陪我,好嗎……”

    他說完這句話,低下頭就吻住了謝清呈的嘴脣。

    少年的吻技不算太高明,但貴在熾熱,與他接吻時能感受到他整一顆燃着愛意的心,那麼固執那麼瘋狂地燒灼着,好像直到生命結束的時候纔會熄滅,又好像他的生命本就是因爲這份愛火而重燃的。

    謝清呈被他按在下面,男孩子的手指沒入他的黑髮,攬着他,不讓他走。

    謝清呈逐漸被他吻得缺氧,兩人的手原本糾纏着,這時候謝清呈的手開始使不上力氣了,他文着英文銘句的手腕垂落下來,跌在皮質座椅墊上。

    “謝清呈,謝醫生……你不要離開我。”

    接吻的喘息間,賀予望着他,魘着了似的低聲喃喃。

    如癡似瘋。

    “不要離開我……”

    他很蠻橫,卻如一尊已經支離破碎的琉璃。

    謝清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靈魂的皸裂,他於是驀地想到——賀予曾在除夕夜,他最痛苦的時候,把他拉到了身邊。

    難道自己要在他二十歲生日這一天,把他推到絕境裏去嗎?

    謝清呈的心顫動了。

    賀予一聲一聲輕喃就在他耳畔,似在求援:“謝清呈……你再抱抱我好嗎?”

    “我真的忍了好久了……我難受得快死了,謝清呈,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

    今天是他的生日——謝清呈想——今天是賀予二十歲的生日。

    他縱是有鐵石般的心腸,也不無法在這時候和賀予說出什麼絕情的話了。

    謝清呈在這樣的反覆糾纏下,眼神光終於慢慢地軟了下來——他知道他們不能在一起,少年想要的一切,他最終都給予不了。不久之後,他仍是要親手拿起刀刃,將他們之間千絲萬縷的亂麻給斬斷的。

    可是——

    “我喜歡你。”

    “愛你很痛,謝清呈,愛你好痛,我得不到……我知道要放手,卻還在……還在一天一天地愛着你……”

    耳邊迴盪着的,卻是賀予曾經給與他的,最炙熱的表白。

    他註定迴應不了的告白。

    謝清呈知道,自己總要離開的。

    既然這樣……那就……最後一次了。

    在說出那些決絕的話語之前,他就陪他過一次二十歲的生日吧,二十年了,這個孩子活得那麼孤獨,從未度過哪怕一個圓滿的生日。

    他沒有什麼錢,給不了賀予任何物質上的東西,他能給的,又是賀予想要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的身體了。

    對不起,賀予。

    我有的實在太少了。

    能給你的也實在太少了。

    所以我最後能送你的……只是這樣的一點東西,就當償了你十六歲那一年的虛幻,補給你二十歲的真實吧。而這之後……

    謝清呈沒有再想下去,他一想,胸腔居然就抽痛,他看着他,在賀予又一次低頭吻住他,謝清呈終究是沒有側頭避開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兩人在車內吻在了一起。

    “謝清呈……”賀予哽咽道,“謝清呈……”

    謝清呈被他一聲一聲地念着,那聲音那麼無助,那麼虔誠,那麼絕望……

    那聲音往謝清呈微醉的腦內鑽,慢慢地,成了比酒精還要令人頭腦昏沉的蠱。謝清呈聽着他喚着自己,感受着他的淚落在自己的臉龐上,他心裏慢慢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傷感和憐惜——他是真的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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