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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與他共沉深淵(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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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清呈並不知道賀予此時已經因爲認識崩塌,信條毀滅,竟然已經產生了從裏到外要推翻自己過去準則的念頭。

    但他在被賀予按住的那一刻,還是忽然擡起那隻賀予沒有握住的手,抄起旁邊一隻酒瓶,緊接着眼也不眨地,砰地一聲擊碎了。

    賀予眼神一暗:“你要幹什麼?”

    謝清呈此刻已經被59度梅折磨得熱欲焚身,生理上無法遏制的反應讓他覺得精神崩潰,但他哪裏是那種會輕易屈服的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粗重地喘息着,擡起那雙眼睛,獵豹似的盯着賀予的臉,而後——

    他舉起那破碎的酒瓶,眼也不眨地就往自己臂腕上狠紮下去——!!

    血一下子涌出來!

    謝清呈驀地閉上眼睛,咬住蒼白的下脣。

    劇烈的痛感把他勉強從欲熱的泥淖中拽了回來,謝清呈慢慢放下那沾血的兇器,把頭往後一仰,胸膛起伏着,靠在茶几檯面上。

    賀予臉色非常難看地盯着他——

    看着他喘息的樣子,看着他緊繃的襯衫,染着酒色的衣襟,看着他在淌血的臂膀。

    他一面看着,一面死死攥着謝清呈的手臂,指縫間一點一點滲入那溫熱的血珠。

    周圍靜了。

    謝清呈在這短暫的清醒中,一邊儘量調整着呼吸,一邊用那溼潤的眼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緩了一會兒後,他沙啞地開了口:“……賀予。我問你……”

    “你其實……還是在意那些老視頻裏我說的話,對不對?”

    賀予一語不發,由着謝清呈的血珠像淚滴似的,順着他的指間,一滴一滴地落下,濺在冰冷的地磚上。

    不止是老視頻。

    他想,連過去那些年的消息,他都已經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但賀予最後還是冷笑着,慢慢道:“這個問題你問過我了,我也已經告訴過你了答案——我不在乎,誰還在乎這些?”

    “可是你不那麼善於說謊,你如果真的不在乎,今天就不會這樣。”

    謝清呈臉上都是細汗,他不停地喘着氣,知道自己冷靜不了太久,他只能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把賀予勸得理智點,至少勸得清醒點。

    賀予:“……”

    “小鬼……說實話……我當年……”

    謝清呈講這些東西,實在要耗費很大的力氣,藥性太烈了,很快又重新開始蔓延,開始佔據他的血液,流至他的指尖,謝清呈用力閉了閉眼睛,張開眸時眼睛裏都是痛苦的水汽,但他還壓抑着,喉結嚥了咽。

    “……我當年……之所以不願意繼續留作你的私人醫生,並不是因爲怕你,懼你,擔心你會成爲第二個易北海,而我會成爲下一個秦慈巖,都不是。”

    “——我離開你的時候你已經十四歲了,賀予。我可以陪你七年,或者再一個七年,但我能陪你一輩子嗎?當你畢業了工作了我還陪着你,當你成家了帶着孩子了我還陪着你,這是不現實的,我只是一個醫生而已。”

    “你遲早都要靠自己走出你內心的陰影。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我離開了。”

    謝清呈頓了頓,把賀予的身影收在自己的眼睛裏。

    “賀予……我想你應該明白的。這世上多少人活得不容易?你不用去別的地方,你就去醫院門口看看,去重症監護室門口看看,去搶救室門口你去看看。我知道你難受,但你至少還活着,你不應該……”

    可賀予這次並沒有完全理解透他的意思,賀予燒得一顆冷冰冰的心都燙了,他幾乎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怒火,他猛一把挼起謝清呈的短髮,扯着他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你說我不應該嗎?”

    “我不應該什麼?!謝清呈……我有多痛苦,你真的知道嗎!”

    “麻木閉塞,情緒失控,發起病來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感覺不到!整個人都是空的,像鏽了,像蛀了,每分每秒都在想不如死了算了。我和你說過的。過去七年我和你描述過無數遍……但你還是體會不到。”

    “你是爲什麼要來給我看病?啊?既然你覺得我應該去醫院看看,覺得我的痛苦比起那些患者算不上什麼,你又爲什麼要來?覺得有趣是嗎?世上罕見的精神埃博拉症,哪怕到燕城最老的醫院都查不到相同的病歷檔案。多有意思,謝教授覺得這個臨牀樣本足夠新鮮,能爲你的科研綴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對不對!”

    賀予壓着嗓音,眼瞳裏的光都因怒意而發着抖。

    “你說的癌症病人也好,漸凍人也好,至少旁人都明白,那是什麼病,有多嚴重,他們多少也能找到可以同病相憐的人,報團取暖,互相鼓勵……我呢?”

    “我就是你們的一個研究標本,有趣的瘋子,籠子裏的怪獸,新鮮嗎謝清呈?看完了玩夠了就走了,最後還要附贈一些可笑的謊言來欺騙我!還要和我說這個不應該那個不允許,你不覺得殘忍嗎謝清呈!!”

    到了最後,幾乎成了厲聲的質問。

    謝清呈眼底似乎有什麼光暈低掠着閃過,但他垂了下睫毛,那縷光影很快就消殤不見了。

    “……我還是那麼覺得,賀予。”他說,“人能活着,無論是孤獨,還是痛苦,只要你自己想救自己,最後總是能把你的難處趟過去的。除非你還沒有死,就先選擇了放棄。”

    “人心是能夠很堅強,賀予,你該相信的不是我,你該相信的,永遠是自己的內心。”

    “你說的真輕巧。”賀予盯着他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恨意裏剝離出來的,帶着血的腥氣,“你說的真輕巧……謝清呈。你又沒有病沒有痛,你大可以上嘴脣碰下嘴脣指責我選擇了放棄。你懂什麼?換作是你遭受這樣的病痛折磨,你又能做的有多好?——謝清呈,你纔是那個最喜歡逃之夭夭,甩手走人的人——醫治不了離開賀家的是你,見勢不妙辭職轉行又是你。”

    他幾乎是削尖了字句要往謝清呈那張刻薄的顏面下面戳進去——

    “你虛僞到令我噁心。”

    “你裝了這麼多年……直到這一刻你還在裝!”

    如果說之前,賀予還尚存一絲理智。

    那麼這一刻,賀予是徹底火了。

    他扯着謝清呈散亂的頭髮,不管謝清呈表情有多難受,把人強拽起來,扔在了大理石几旁更寬敞的長沙發上,然後一言不發地回身去抽了另一瓶還未開過的59度梅,面無表情地將那烈酒起開。

    謝清呈看到這酒,頭都炸了,他已經灌下去了一整瓶,□□已經讓他很崩潰了,可賀予他媽的又開了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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